殿下让我还他清誉/殿下让我还他清白(515)
景王叫这些人熏陶许久,一腔豪情油然而生,也不问是何物,接过来往怀里一揣,高高兴兴被人领去了政事堂。
参知政事坐镇京中,排布朝政,人人各司其职,宫中朝野埋头做事,竟都不曾被这般翻天的大事激起半分波澜。
御史台狱,襄王被铁链重重锁着,目光慢慢抬起,落在走到眼前的人影上。
他已被御史台与开封尹轮流提审过,尽数审出了昔日的每一桩罪证。此时的襄王早已不再有见萧朔时那般冷静,发鬓凌乱不堪,形容枯槁,身上尽是挣出的狼狈伤痕。
循着人声,襄王死灰色的眼睛动了动,看清来人,瞬间透出阴森冷意:“破军……”
“商恪。”
大理寺卿站定,拱手作礼:“见过襄王。”
襄王喉间溢出声冷笑,慢慢垂下眼皮,哑声道:“皇帝怎么了?”
“疯了。”商恪道,“日日嘶吼,要见琰王与云将军。”
襄王眼底渗出冷毒:“萧朔去见了么?”
商恪:“不曾。”
襄王微愕,倏然抬头。
“不是人人占上风时,都喜欢去看落败者。”
商恪道:“是你给宫中送了御米,又送了降真香?”
襄王见惯了这一个黄道使垂首恭顺听令的架势,此时被他这般质问,眼尾几乎暴怒地跳了跳,强自压下去,哑声道:“那又如何?”
“我给他最后的机会了,是他软弱,不堪大用……竟说疯就疯了。”
襄王死死坠着铁链,嘶声道:“倘若他能撑到夺玉玺那日,逼萧朔云琅去见他,那二人就会中降真香与罂粟毒。”
“外用降真香,内佐罂粟毒,能乱人心志,将人变为畜生。”
襄王垂着头,眼中透出诡异的疯狂:“是他没能用上,是他自己蠢,他原有机会复仇的……”
商恪:“王爷。”
襄王打了个冷颤,倏而回神,看向商恪。
商恪手中端了一碗茶,只闻茶香就是襄王府日日备着的安神茶。
……
这茶是他贴身暗卫才会泡的,应城事败,暗卫血战尽数死绝,就再不曾喝过。
襄王看向商恪,无边的寒冷自骨子里升起来,牙关抖得咯咯作响。
他死死盯着那碗茶,嘶声道:“这是——”
“这些天来,王爷可觉得神魂不宁,时时痛不欲生?”
商恪道:“我听人说,王爷发作时,竟以头抢地,自夺来那些酷刑往身上用……”
“胡扯!”襄王目眦欲裂,嘶声吼道,“本王是不堪受辱,一心以死殉道!”
商恪静看了他一阵,点了点头,走到狱门边。
这些天来,都是商恪安排的人在看押襄王。不论何时,襄王牢狱附近总会点着一炉檀香,以驱散血气。
襄王瞳光几乎凝固,死命要扑过去,铁链撞得叮当作响:“你敢!破军——商恪,本王不曾亏待过你——”
“王爷对我不薄。”
商恪道:“这些年来,王爷逼我杀十七人,毁三十六家,暗中排挤陷害者无数。黄道使有九人,剩下的八个,每个人都还有比这些更多的血和人命。”
襄王一颤,喉咙响了响,被他身上冷冽逼得停住话头。
“琰王与云将军手上,不该沾染你这等恶徒的血。”
商恪平静道:“我原本想替他们手刃你,再自裁谢挚友师恩,对得起我这一世荒唐……如今却轮不到我了。”
商恪走过去,将手中那一碗茶泼在香炉上。
罂粟毒内服,可以乱人心志,降真香外用,能够惑人心神。
这两样若一同施加在人身上,撤去罂粟毒,则时时歇斯底里、痛不欲生,撤去降真香,则心神失守,再无归路。
襄王昔日占了上风,入宫去见皇上,以大理寺内血誓、襄王府私兵与西夏铁骑相胁,要逼皇上退位。
那一日起,在襄王日日服用的药茶里,商恪发现了碾成粉末的御米。
宫中与襄王府,彼此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到了最后,这些机关竟都落回在了自己的身上。
香炉被茶水泼净,袅袅烟气尽数冷透。
身后传来不似人的凄厉嘶吼声,商恪脚步微顿,不再回头,将茶碗抛在地上,出了御史台。
……
御史台狱外,御史中丞一言不发,负手静立。
他始终立在原处,看着商恪走远,便命人将牢门合严,封住了深处野兽一般的嘶吼哀嚎声。
“大人!”
一个侍御史飞跑进来,举着一份玺印明诏,兴奋得气都喘不匀:“宫里,宫里有消息了!”
御史中丞将他扯住:“什么消息?”
“定了景王承袭大统,琰王与云将军先不走,统兵坐镇,直至朝野变法尽数妥当。这便是第一封明诏,交由御史台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