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可收(59)
中央大厅的正前方端坐着几位衣着华丽的老人,来的路上任杭之特意教过一遍西域人面见长辈时的行礼方式,此时几人站定后便一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鞠了一躬。
行礼过后,大厅就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中。站立和端坐的人数目相对,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直到正中央坐着的长老沉声问:“萨迪克身故了?”
没有任何寒暄地直切主题,任杭之在心里飞速判断着,除了西域人本身不喜欢弯弯绕绕,看来他们对于叛出家族的周本钧多少是挂念的。
秦与峥肃声道:“是的,我很遗憾。他活着时曾说过后悔带走了家族的信物,希望有机会还回来,因此我们现在代为还回。”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任杭之从包裹里拿出木盒,交给了走上前来的侍从。
座上的长老接过木盒,拿出项链时细碎的哗啦声成了屋子里的唯一声响。他缓缓摩挲了信物片刻,忽然目光如炬地望向秦与峥:“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秦与峥毫不避让地迎着长老凌厉的目光,淡然道:“您不先问一下萨迪克是如何身亡的吗?”
长老冷冷道:“背离努尔族的人,我为何要在意他是如何死的。”
气氛一时凝重起来,座上几位长老投来的目光并不友好,大厅内没有点灯,只有侧墙顶部的格窗透下来熹微的天光,使得四周护卫手中持的剑更显得寒光逼人。
任杭之皱了皱眉,轻轻向秦与峥的方向迈了一步,全神贯注地留心着旁边护卫的动作,确保如果有人出手他能第一时间为秦与峥挡下攻击。
然而数道目光汇集中心的秦与峥仍然泰然自若地站着,虽然维持着习惯使然的挺直站姿,身体却是相当放松的。
他来之前来之前已经教内和周本钧熟识的人谈过,了解了他当初离开努尔族的原因和后来的行踪后,对于努尔族的态度也有一些猜测,否则也不会贸然把自己放到敌众我寡的局面里。
他像是对周围凝重的态势浑然不觉一般,微微一笑道:“去年送到努尔族门口的粮食,长老应该很清楚是谁送来的。”
听到这句话,努尔族长老冷漠的表情松动了一下,他双眸眯起,打量着秦与峥轻松的神情,右手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木盒。
片刻后,他慢慢松开手,仍然保持着质问的姿态,语气却到底和缓了几分:“当时送来的粮食,萨迪克有受到覆月教的帮助吗?”
“他通过覆月教的消息渠道得知努尔族面临饥荒,借助我们的人手沟通了商贩,又提前拿了一年的俸酬来补充粮食的钱款。不过他同样为覆月教做出了等价的贡献,这并非帮助,只是互利互惠。”
秦与峥说到这里,抬眸直视着努尔族长老的双眼,一直不卑不亢的语调终于锋锐了起来:“我们并非来此索要回报,只是希望他关心的家族同样关心他的死。”
第55章 旧怨
秦与峥的话音落地后,对面的几位老人沉默了很久,正中央的长老迟迟没再开口,最后一位坐在边上的长老重重叹了口气,低声问:“那你告诉我,萨迪克,我的侄儿,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长篇大论的讲解任务被交给了任杭之,从陈宗行的图谋一直讲到他们在石门帮将周本钧的尸体搬走。
不同于秦与峥对身边每个人都多少心存顾念,任杭之除了表面上的情意能做到位外,打心底里对和阿骁无关的人事悲喜都无动于衷。
因此他讲述这段过程时虽也满面忧愁嗓音低沉,真正忧愁的原因却是,他和这一世的阿骁重逢以来原来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了,他仍然连在阿骁房间打地铺的资格都没有。
等到任杭之讲完,自称萨迪克长辈的老人立刻问道:“萨迪克的尸体被埋在了哪里?”
“在临安的一片花海旁,他说自己的爱人来自临安,曾多次同他讲起那片湖畔旁的花海。”
听到爱人这个词,老人不悦地蹙眉,遂又无奈地放开,他转头望向正座上的大长老:“你看如何?”
大长老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迅速抓住了覆月教一行人的动机,缓缓问:“所以你们是想要得到蛊毒相关的情报,来扳倒那个浩然盟?”
“是。” 秦与峥清楚坦诚是最好的沟通方法,他干脆将覆月教的打算也一并告知。
“萨迪克的身亡与陈宗行有关,我们希望从贵部族得到一些情报。但如果你们不愿意提供,覆月教会找其他方法,陈宗行想借蛊毒来统领江湖,我不会听之任之。”
大长老凝视着大厅中央身姿如剑眼神笃定的年轻人,半晌,摆了摆手:“蛊毒种类繁杂,最初每个部落承袭了不同的蛊术,又经后人的不断改进,你们要的情报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提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