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刀+番外(65)
“不久,下雨前刚到。我料想之前给你的那盒药快吃完了,担心你又不记得要及时去药馆,这才上赶着给你诊脉来了。”秦纠眼里蕴着笑意,他生的一张白净清俊的面容,两道眉毛细而淡,说话的声音和缓清晰,因为常年待在医馆,身上染着散不去的药草气味。
闻灼生来带着不足之症,又曾大病一场,许染特地费心配了一张养气延年的方子,制成药丸让他每月月初连着吃几天,又嘱咐他隔几月就要到医馆诊脉,才好按照体质的变化来对药方做调整。
“迟些天也不打紧,等我去医馆找你就是,何必冒着雨天跑这一趟。”闻灼说着,边往他的茶杯里添了些热水。
“忘了师父怎么说的?”秦纠学着许染的语气,“少吃一顿也不成,这药你至少得吃到八十岁!”
他的声音本就与许染有些相似,刻意模仿出的这句话几乎一模一样。
秦纠又提醒道:“快去把湿衣裳换了,等着给你诊脉呢。”
待闻灼换了衣裳回来,秦纠已从随身背着的药箱里取出脉枕,在案几上放好了。
闻灼伸出手腕搭上去,与他闲聊,“医馆最近忙的很么?看你眼睛都熬红了。”
“师父去了书院听讲学,许多琐事便需我打理,总不能劳烦另两位年长的坐堂大夫。”
闻灼叹道:“表舅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秦纠笑着收回按在他腕上的手,“我回去把药配制好,过几日记得差人到医馆来拿。”
闻灼点点头,“今儿厨房做了点心,咱们一起吃。”
醇香的羊乳酪,栗子馅儿的松糕,豆枣羊羹,各式咸口的酥饼,并着一大壶在井水里湃了半天的漉梨浆。
秦纠又左右看看,问道:“相爷和夫人还在滁州么?”
“陛下急召我回京办事,父母亲要晚些日子才回。”闻灼脸上带着愉快的笑意,“你知道严恪严大哥吧?他也一起回来。”
“严恪……”秦纠停顿片刻,似是在回忆,“知道,师父有段时间常提起他,只是未曾见过面。”
“这次可以见上了。”
秦纠咬着糕点,只含混地“唔”了一声。
外头雨势渐小,却仍未停,夜色深沉。闻灼要留秦纠在府里住一宿,明早再走。
秦纠却背上了药箱,摆手道:“我得回医馆值夜。”
闻灼只好着人备好马车送他回去。
五月初十,尺环巷尾,乌瓦居楼上,闻灼坐在靠窗的位置,不时侧头看向乌瓦居门口的巷道,这条巷子尽头是封死的,平常来往进出的人并不多,今日尤其少。
余晖敛尽,天边的灿烂的红霞转为乌蓝颜色,日头将完全沉下去。眼看约定的时间要过去了,那“上层人”却仍不见踪影。
闻灼收回目光,慢悠悠地伸手,把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分成两拨,打定主意收拾好这些棋子就走。
两下叩门声,随即杨程推开门进来,低声道:“公子,那人请你过去。”
“什么时候来的?”
杨程抿着嘴摇了摇头,“不知。”
京畿皇城司早已暗中把此处围了起来,杨程自半个时辰前就守在楼梯口,那人却悄无声息地就这么进来了,没让他们察觉到分毫。
闻灼挑眉,“他在哪儿?”
“二楼尽头的房间。”
房门半掩着,闻灼并未直接进去,而是站在房门前朗声道:“既是请我来此一见,怎么也该把这门敞开着吧。”
里面的人笑了几声,很给面子地走过来,半掩的门被推着折向两边,大大地敞开来。那人抬手,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有劳。”闻灼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着他。瘦高个儿,藏蓝的窄袖衣袍,扎着简单的灰色腰带,头上用来束发的同样是一条灰布发带,身上没有任何配饰,或许是装束太过普通,称得那张肤色稍暗的脸也无甚特别,模样看上去完全是个而立之年的普通男子。
两人相对而坐。
“这儿的枳花茶不错,请尝一尝。”他说着,倒了一杯递到闻灼面前。
“看来阁下对此地很是熟悉,难怪能另辟蹊径地进来而不被旁人发觉。”
“这儿本就是我的地方,也确实有暗道。”男人坦白道,“要隐匿行踪不让皇城司找到,不是件容易的事。”
闻灼抿了一口,微皱着眉道:“冷茶水太苦了。”
他笑了笑,把自己杯中剩下的茶水饮尽,“苦后回甘才是它的妙处。”
闻灼对品茶不在行,也无意与他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多做纠缠,便直截了当地发问:“阁下为何邀我来此?”
“因为你是与左尹有交情的人,既然他都愿意与你打交道,那么我见一见你,也应该不会有坏处。”男人拱手礼道,“我姓于,于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