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渡山河(72)
卓吾简直要笑了,“我们劫持他做什么!若是劫持了他,何必我把刀都给了他!”说着他狠狠地盯住辛鸾,清晰道,“殿下您手里的刀,可还记得是谁给你的?难道高辛氏这么喜欢转头就做白眼狼吗?”
卓吾觉得自己的理由已经很有力了,防身的武器可以托付,这还有什么分不出的敌友。
谁知辛鸾却如惊弓之鸟,朝他大喝一声:“别过来!”
·
他的声音脆裂,风雪之中,宛如戛玉敲冰。
卓吾被这声音惊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是……你信他?”他折着眉心,宛如受到了背叛,“他刚才要杀我和哥哥,要杀你,你瞎吗?看不出来吗?我和我哥拼了两次救你,你居然信他?”
说着他忍不住叫骂起来,“你脑子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啊!他说你叔没谋反你就信!公子襄把玉佩给我哥,拜托我们送你去西境,你怎么不信一信!”说着他展臂,冷冷一指,“这些怪物,就是你叔叔派兵来杀你的——”
“殿下!你叔父,真篡位,公子襄,又,为何救您!”
“惊山鸟”说得很急,但是辛鸾听明白了。
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潺潺地淌了下来,他听着“惊山鸟”几个字几个字地清晰道,“还有……他们,和公子襄,很熟吗?凭什么,托付,他们……”
第27章 惊山(5)
形势已经朝着“惊山鸟”一方倾斜过去了。
卓吾空张着一长嘴,那张嘴在坊间巷口叫骂还算灵便,遇到这个时候真的是有口也说不清楚!更主要的是,惊山鸟说对了一件事,就是他们兄弟跟辛鸾辛襄兄弟根本不熟,这样的多管闲事,就连他反观都觉得自己心怀叵测!
情势就在这里僵持住了。
天时与地利,鸾鸟踩着胭脂的尸体煽动着翅膀,全然是攻击的状态,而卓吾和“惊山鸟”与辛鸾各保持着距离,在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时,谁都不肯妄动腹背受敌。
鬼影的森林的广袤黑荒,四方暗幕,丛林中忽然再传声响!
“惊山鸟”敏锐地回头,紧接着倒吸了一口气。
来人一身檀木牙白,踏着雪从夜幕里缓缓走来。
他难以置信地嘶声叫道:“其他人呢?”
那人闲雅地回他,“都死了。”
辛鸾这才举着刀胆寒着把目光迎了过去,只见邹吾手中已经没有了剑,他款步从容而来,行走步态都一如他刚才的招数攻击,侧峰走剑,迅疾回防,一攻一击都都优雅轻巧得漂亮,可一招一式都也有让人汗毛竖立的惊悚。
没有人拦着他,自从他出现,就代表形势已经完全逆转了:他既然能将十个“惊山”全数歼灭,自然不差这最后一个,辛鸾惊慌地往后倒退,邹吾却立刻停下,风雪里,他尽量轻柔地对他说,“殿下过来。您后面是悬崖,太危险了。”
三个马身外,辛鸾这才有机会看清这个杀人者的面庞,并不多丑陋,也并不多英俊,除了雍雍清雅的气度,五官寡淡得几乎平庸。
而他对他说话,就像对着一个不懂事的别家的小孩子,弯着腰,轻巧地对着他说他要带他去买糖。
辛鸾心中忽地涌起万千悲凉,喘息间,他把手里的缅刀举了起来——
·
这个孩子面对三个高手举刀的样子何其可笑,若不是见者太少,恐怕谁都要挨个轻嗤一番。可卓吾分分明明看见哥哥愣住了,虽然那一霎的僵愣很快被他掩饰掉了,可是他却还是愣住了。
他用了他最温柔的声音,半丝都不想吓到眼前人一样地问他,“殿下,是我们哪里做错了什么吗?”
辛鸾忽地一阵耳鸣,鸾鸟惊叫着围着他,他拿剑指着邹吾,恨声道:“你少用这个腔调跟我说话!我能信任你们吗?!”
辛鸾的惨败惨白的面庞迅速呈现出可怕的赤红色,雪珠扑在他的脸上融化成潺潺的热汗,再于打湿的发丝上结出新的冰晶,他嘶声,声音悲怆得几乎要咳出血来,“我问过你了!我在茅屋就问过你了,你说是腾蛇叛乱!刚刚’惊山’追来,你又闭口不谈!现在呢!现在你要说什么?说是我叔叔杀了我父亲吗?……你三番五次,让我怎么信你?!”
邹吾还没说话,卓吾却已经忍不住了,“哥!都怪你!我说让你都解释给他听!你看他现在,这还怎么解释?!”
邹吾没有理会弟弟。
他知道辛鸾是吓坏了,这样危急的关头,一方素昧平生,一方居心不良,随便换个孩子来也都该崩溃了,哪里还知道该来信任谁?可他还是收敛了身上所有的杀气,踏上一步,极尽温柔、默不作声地,朝着辛鸾伸出手——
“惊山鸟”是突然出手的,见他们三人僵持,“锵”地弹剑杀出,卓吾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跟辛鸾纠缠,猛地化形为虎挡在了邹吾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