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渡山河(63)

作者:麦库姆斯先生

后来,西苑的温室殿上方霍然现出三足金乌法相,那金乌仰颈长啸,猛地划出一声悲啼!眼见着辛鸾就要失控,辛襄当机立断,一个手刀立时将他敲晕。

十四的岁的少年身量荏弱单薄,倒在身后人怀里只有小小的一只。辛襄浑身浴血,扯着齐二的令牌交给邹吾,指明了城门东向有太子的守卫段器把门。

邹吾伸手去接,右手突地被握住了,力道大得让人骨头发疼。

“邹吾,”辛襄睁大着眼睛,精光四射地看着他,做最后的确认,“此去九死一生,我把弟弟交给你,我可以信任你,对吧?”

邹吾任他扣紧,厮杀烈火在前,他依然从容,纹风不动的眼睛安静得仿佛一方永不开启的古玉。

他一字一句地坦然道,“不敢说肝脑涂地,但一定拼尽全力。”

情分不足,指天誓日的许诺,邹吾敢说,辛襄也不敢信。而他这一句,对于辛襄已然够了:演武场上十招之内能制服板角青牛,武力和智力都绝不会是庸手,世人不识和氏之璧,对邹吾多有讥笑,可辛襄信他,只要他肯为阿鸾尽心。

他原地深揖一礼,无比恳切无比郑重道,“我高辛氏此前有负于你,未许过高官厚禄,也未给过礼遇厚待,我辛襄此时不敢妄谈来日,但若有机会,救命大恩必定会厚恩答谢。”

邹吾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王庭贵胄,想说自己所做并不是迫于所谓的忠义,所图也并不是高官厚禄,但是为了让他安心,他什么都没有说,硬生生地受了这一礼。

再之后,邹吾胁着辛鸾翻身上马,胭脂于他身下刨蹄轻嘶,喷出白色的雾气,而在他的胸甲前,人事不知的辛鸾轻轻地靠着他,孩子一样昏昏而睡。

“照顾好他,我为你断后。”

辛襄最后扯着胭脂的马缰,又深深看了辛鸾一眼,紧接着,他狠狠吸了口气,收拾起所有的优柔寡断,抬起眼眸坚毅地看向邹吾,“走吧!将来若有机会见面,我再找你试手较一较高下!”

邹吾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扯着胭脂的缰绳点了点头,丢下一句“随时恭候”,说着他再不迟疑,一夹马腹直直冲出落子门!

·

是时,忽有天降大雪。

王庭的火光之外,空中骤然飘起了大片的雪絮,冷寂笔直的青石御道上,邹吾身上的禁军明光铠于身后熠然生辉,辛襄的目光远远地缀着他们,不由眼露哀切——那时候,他根本没想过,未来乱世的霸主与未来的裂土王侯在天衍朝最大的变局中,草率地定下了比武的邀请,会很多年后践行的那一天,变作真正的反目成仇。

而当时年仅十七岁的辛襄,目光复杂站在原地,眼见着一马两人绝尘而去忍不住又高声大喊:“林氏邹吾!别忘了你说的话!带着他进蜀地!再也不要回来了!”

这一句,邹吾直奔出许远听到,他下意识勒缰回首间,只见那紫衣金带的公子已然倨傲地回转,而两扇沉重无比的落子门于他身后的一片火光中,缓缓合上。

·

天衍十四年,十二月三十日夜。

荧惑入南斗,帝崩。

第二卷·我生之后,逢此百罹

第23章 惊山(1)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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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马惊了算什么?你既然不想让别人说你没用,那你倒是练啊!等你学会了就不怕了,我们以后去明堂还可以一起骑马去!”

“不要,它们好臭,有马骚味儿!”

辛襄在树下扯着马缰顿时急了,“你才臭!我的‘胭脂’是个爱干净的姑娘,她不臭!你当所有人的马都跟况俊宗那匹一样吗?”

辛鸾拨开层层繁茂的桑树枝叶往下看,一只浑身绯红的小马缓缓地映入他的眼帘。不得不说,那小马的很是威风,长腿窄背,虽然还是个马驹,却已经能看出胸廓要比寻常的马儿宽阔,该是北境引入的良驹。

此时的辛鸾正坐在鸾乌殿里那棵巨大的桑榆树上,他和辛襄一直叫它“仙女树”,春天的时候,他们会爬上来摘榆钱儿,夏天的时候,他们上来采桑葚,秋天的时候,他们就偷偷爬上来看千家万户的神京城池。

“那我也不要!”辛鸾低着头,朝着辛襄大声地喊。

辛襄仰着头戟指大骂:“你怎么这么怂啊?”

“我就是怂啊!”辛鸾摇头摆尾地在树干上气他,“本太子该认怂的时候一向怂得明明白白!不像某某人,总是觉得自己最好,总是在逞能!”

“辛鸾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边就再说一遍,我说我不才不像某些人总是逞能,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辛襄站在树底下脸都绿了,心想这臭小子嘴这么贱,不收拾收拾恐怕就要上房揭瓦了,他上前一步,也不管胭脂,直接抱着树干就往上爬。辛鸾看辛襄动了气,呼哧呼哧地连话都不说了,这个时候才知道怕了,站在粗壮的树枝上开始哇哇乱叫,大喊着,“你别上来!你上来干嘛!你不是要去骑马嘛!你赶紧去啊,你理我做什么?你信不信我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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