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渡山河(32)
嘴上却说,“毕竟是王叔亲自推荐的,放在前面,也让咱们提前看看这个沙场小将有哪里不凡。”
辛襄没理他,他的傲气也不把这样的小招数看在眼里。只见他冷着一张脸看辛鸾终于吃完了,扬声朝着外间正备轿辇的许尚宫喊:好了。
紧接着,尚宫和几个大宫女飞快地捧着手炉、风帽、红狐的毛绒大氅、狐皮紫绣的攒珠抹额、厚厚的鹿皮靴子进来了,站的跪的半个屋子一起伺候辛鸾出门。
“陛下銮驾都出发了!”
许尚宫忍不住催促道,“主子们可快些走吧,今天御道还不知道要怎样挤,别误了时辰!”
有婢女匆忙上前也想要伺候辛襄罩上大氅,辛襄摆了摆手让他帮辛鸾去。而辛鸾被一群人簇着上行头,一身娇艳的松花配桃红,仰着脖子呜呜地点头:“这就走这就走,误不了的。”
他这么被催着,也不敢不麻利,等着眼前的女官给自己最后绑好了大氅的带子四下退开,他连铜镜也没照,提着袍服就要往门口走——
辛襄却一把从身后把他拽住了,责怪道,“急甚么!落东西了!”
辛鸾没防备被他扯得趔趄,心想:落什么了?这么多人还能落?谁知道一回头,正对上辛襄手里那块翠绿的玉髓。
“你……”辛鸾盯着那块玉,短促的停顿住了,一时没说出话来。
其实在早晨辛襄翻出这块石头那一刻,辛鸾就暗暗决定以后不会贴身带着它了,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害怕辛襄看到会不舒服。可此时那块碧玉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辛襄穿好了绳结,红色的绳子透过上面碧绿的小孔,像一线红沁在一泓清水里,而玉石的上面,还精巧的绑出一个花结。
“仰头。”辛襄一脸平静地站到他面前,解开了红绳。
几乎是本能,辛鸾仰起头,温顺地露出脖子。
他个子没有长开,平站着只道辛襄的胸口,而辛襄专注地俯下身,剑眉飞挑,拇指贴着他咽喉处的皮肤,把绳子绕了一周,笨拙地在他耳侧系着那红绳上小小的绳扣,“忘了我父亲怎么嘱咐的了?好好贴身收着,对你化形有益。”
周围的宫女们呆呆地看着,莫名地有些傻眼,她们不懂这默契,跃跃欲试的想过来帮忙,却又好像被什么阻着,一个都没有动。而辛鸾茫然地仰头,感觉着辛襄稳重的呼吸,直到最后温热的石头收进他的里衣,贴住他的皮肤,辛襄才臭着一张脸退开,简明扼要地扯了扯他大氅的风毛,凶道:“呆什么呢!还不快走。”
第15章 手足(3)
事实证明,辛鸾和辛襄那天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前一天下过大雪,大柳营的演武场的积雪早早被兵部的人清理干净,当天风和旭日,风并不大,高高的墙头上反射着一排排的乌青色的寒光,辛鸾刚进校场就听到激烈的兵刃交击的声音。
这演武场正中是一块低地,朝阳的南面三层楼高,列为的是帝王和百官公卿,其余方向是两层楼高,有各大家族贵女、富商、甚至还有早早定了位置的平民,而宫中禁卫更是今日全体出动,五步一岗地护卫在二楼的高台上,反正放眼一看,无不是人。
辛鸾没有让仪仗跟着,进了门闸,猫着腰就和辛襄一起上了西边的高台。
原本他还想着先观察一下地形,要不太明显的溜道南边的高台去,谁知道一到二楼就遥遥地和父王身边伺候的子升,眼神对了个正着!
“失策!今天不该穿红斗篷出来!这也太打眼了!”
辛鸾一脸心虚,朝着南边急急地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子升懵了一下,摸不着头脑的,迟疑地点了点头,把目光挪开了。
辛襄随手捻了捻辛鸾的红狐氅,“挺好的啊,穿怎么了。”
这大氅氅幅三尺,重有三斤,风毛极其柔软,远近来看都找不出一点杂色。并且这一件还是陛下开国时西君进献的一只大红狐狸的整皮,连做工的老师傅说过这么大的狐狸一千年也出不来一只,是极其的稀有珍贵。
辛襄向南看了一眼,他几个庶弟都乖乖坐在位席上。他也不想这个时候过去,道,“没事儿,我们等下一个换场间隙再上去罢,人走动了,就没有那么多人看着我们了。”
辛鸾无可无不可,反正后面几排也没有位置,他便往前走了几步,趴在栏杆上往下看。这时候下面正好在歇场,空地中央站着一个很高的少年,他呼出霜气,随口问,“那个就是樊邯喽?”
辛襄克制地在栏杆一步外停住,看了眼,点了点头。
高辛氏目力都极佳,辛鸾远目看去,只见场上那人不像是十八岁的人,更像是二十几岁的人,披着乌金色的犀牛皮铠,手上一把沉重的长杆战斧,一人一斧站在那里,孤介怪异得像是个独自守关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