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热(64)
陈弼勚立即咧嘴道:“得,碰都碰不得,都是男人,怕什么……”
颜修将手炉塞与他怀里,一双瑞凤眼自上而下看他,后来就不语,陪着他写字翻信,看折子。
少年人,穿什么都自然鲜亮。
陈弼勚抬眼时,才见颜修杵着脸在桌旁,正摆着个从不常坐的姿势,他冲颜修笑,颜修就低头去了,什么都不应答。
一会儿,才说:“或者你真的会不悦,可我还是想说,那日……我撞见了玉澈王和皇后——”
“哪日?”
“我在街上,想逃走的时候,很早了。”
“为何忽然要说?”
“不想看你被欺骗。”
颜修那样大度淡泊的人,此回终于自私一番,即便说得轻,可心里早动荡去十几个来回,他自纳了几分细小的得意,将浓烈的沉迷也掺杂进去,他认为自己卑劣,可也是愉悦的卑劣。
陈弼勚似乎很在意颜修将这话说了,他蹙眉半晌,没再多言什么,一会儿,就嘱咐了内侍进来,将桌上的东西拿去外间,他夺了颜修的枣茶来喝。
“让人添些热的来吧。”颜修说。
陈弼勚立刻气急般,冲他嚷着:“若不是颜大人说了这一番话,朕不至于郁闷得要喝冷茶。”
颜修仍旧淡声,道:“可你迟早要知道,如此,总比在明面上知道更好些,也或者,他们只是一同去玩乐,再无别的事。”
二人近站着,陈弼勚怒目后,居然弯起嘴角来,他顽皮,两只眼里都是清澈的光泽,接着,便爽朗地笑,说:“逗你的,你还真觉得我会生气啊。”
“你们原本很好的。”
“我知道,可谁能一直活在原本里呢……我不想管了,春季又有秀女进宫,有更多的事。”陈弼勚静看着颜修,缓声道。
颜修换了话头,乱说:“我买了新的叶子牌,你改天不忙了,来桃慵馆,我找几个高手陪你耍。”
“好不容易出去的话,玩什么牌啊,”思索半晌,陈弼勚轻声说,“待我忙完这一阵,咱们叫上邶洳王,去捶丸。”
“你倒有兴致。”颜修说。
他去暖榻前坐了,待陈弼勚在那处净脸漱口,颜修这时随手取了话本来瞧,没瞧几眼,忽听见外头内侍高声说:“皇后殿下到——”
屈瑶穿得整洁又华贵,她此时候已经带着宫人们,缓步进来;她在寝房的门前,便瞧见了站在榻前的、面色冷淡的颜修。
颜修回身作揖,道:“陛下,殿下,我先告退了。”
屈瑶情绪尚好,她未多问什么,自以为他是来瞧病的,因此颔首,轻道:“颜大人,有劳了。”
外头夜色沉静,又染着灯火透亮的黄,此时要入深冬,无乱舞的蚊虫,更无夜风里摇晃的浓荫。
颜修走时像逃,即便他神色动作上得体依旧,行时安稳,言语和缓。后,至岁华殿外一狭窄巷道处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唤:“颜大人留步。”
来人是祝由年,急忙行礼问候,说:“陛下已经差了人去喊马车,您请先回去候着。”
“皇后来了,我不打搅他们了,车也不用,太劳烦你们。”颜修低声说。
祝由年立即笑道:“你要是不用车,那才是最劳烦。”
难却盛请,因而,颜修与祝由年一同回了院子,此时,马车已经到了,陈弼勚穿着单薄的衣裳跑出来,站在那车边,对颜修说:“你怎么忽然就走了……多冷的天,咱们话都没说完。”
“那些……”说话间,人吞吐着白雾,颜修道,“当我未曾说过,毕竟,也不知道因果,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
陈弼勚像是苛责,抬起下巴,说:“怎么可能忘啊。”
颜修看着他的眼睛,怕他冻着,因此,立即回了身上车,并且说着:“快些进去,咱们改日再聊,我回去了。”
陈弼勚鼻尖都冷得发红,他被内侍拿来的斗篷裹着,瑟缩在那处,他看着远去的马车,很用劲地,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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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几日上街或是闲聊,均听到些相关瑶台的事,颜修再想起先前在呈坛的见闻,因此更难消化。陈弼勚看似是个明理的人,如何论,他都没理由下迫害百姓的命令,颜修的困惑和不平积压着,在选择信任后,便自作决定,要去瑶台了。
时间正撞上一回很长的假日,陈弼勚这时以政务要事繁忙为由,下旨,令众臣免去一月的早朝参拜,参奏之事皆由丞相赵寨无代理。
颜修启程前,山阴将车马用具备好,又收拾了喝的吃的。
冬日行路,本就不是容易的事,瑶台更寒冷些,一路定是要遇上风雪的,颜修带了赵喙,而未带山阴,留他在府上打理家事。
纸袋里包了干酪,是酸甜浓香的,赵喙半路上让给颜修几颗,说:“天太冷了,吃这个能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