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热(35)
一室立即遵命了,更未多询问,她将内里的女侍都差走,屈瑶外着了蓝色苏绸狐狸绒斗篷,自然独自走了,她拎着灯笼,自小路跑往枫树林。
冬日着实将来了,屈瑶在那房前站着,冷得有些缩脚。见门开了,有垂着头的内侍出来,拎着灯笼向后院去了。
满地都是掉落的红叶。
屋中闪着暗黄发红的烛光,亦有谁的低语,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只听那细嗓子急喘着气,唤:“王爷……慢些,王爷……”
屈瑶撞着了陈弛勤与一位女侍在帏中的事。
过了会儿,陈弛勤便开门出来,他着红色丝绸的上下寝衣,身后的女侍散着头发,着了亵裤,正站在桌前斟茶喝;她喝了茶,也未多留,就披上外衫走了。
“皇后,怠慢了。”陈弛勤眼底在笑,迎了屈瑶进去,那里头气味着实不好闻,可屈瑶冷着了,顾不住,她在快灭的火盆前烤手。
说:“王爷好兴致。”
“你早些敲门好了,我差她走便是,在外冷着了你,陛下要心疼的。”
屈瑶站直了,捧着热茶,道:“你自然看得出我不想待的,何必说嘲弄的话。”
“息怒啊。”陈弛勤立即对屈瑶作揖,他沉着脸,又去里间穿了衣裳。
屈瑶问他:“你的王妃呢?”
“愿意上这张床的,都是我的王妃。”
他着了一件白色绣暗红针绣的丝绸氅衣,头发任意地挽着,余下的在额前和肩膀上垂落,他说:“我今夜去市中逛,你要待着还是与我同去?”
“我不能出崇城。”
“为何?”
“规矩不准的,我改不了规矩。”许是自嘲,屈瑶说着妥协且挣扎的话。
陈弛勤忽然淡笑,他伸手将屈瑶纤细的腰揽了,激得她一声惊呼,他说:“那这皇后,不做也罢。”
屈瑶怒目看他,却见那人沉默时也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她叹:“你是女子就好了。”
“如何?”
“和我做姐妹。”
屈瑶许久未这样笑过,今日她是真的要信了陈弛勤是狐狸的话,她以为自己着实同先帝一样,被妖精惑了眼睛。
市中时常喧闹,到夜里亦是那样的,冷了,可悬在街边檐下的灯明亮。
颜修与山阴同走,他回身的那时,便看见了招牌上题“上汕”的点心铺子,山阴说:“大人,您故里来的点心,想不想吃?”
“我要去别处的,改日吧。”颜修回他的话,接下去,便轻微侧头,即便那些暗卫着了百姓布衫,可颜修几眼便认全了他们。
到一处亮着灯的红楼前,颜修止了步子,只见身边聚集了众多衣着盛富的公子显贵,且皆向那楼中去,身旁又有些随行的护卫小厮,挤得人站不定。
“我在别处伺候的时候,主子常来此处的。”山阴说。
颜修向前几步,又回身来看,道:“你在外等吧,我去瞧一瞧。”
“是。”
山阴便在那处等着,眼见暗卫几个在近处的茶摊坐下,淡然相顾,又自在喝些吃些。
择香苑是泱京中最奔放的春楼,有妖娆貌美的众女子,亦有时热的歌舞。室内的香,厚且浓,像女子的软手,要将人的魂魄缠住了。
“大人去看舞吧,西空的舞。”
那一具香热的躯体向颜修怀中倒,女子双颊粉红,她再叫一声:“大人。”
“你在楼上的房中?”颜修接了她手上的酒盅,贴上去问。
女子约是觉得来了个英俊又着急的贵人,因而用红嘴蹭颜修散在前胸的发丝,她仰面道:“在这层,走两步就能到了。”
颜修便随了她往房中,那里整洁,又熏着和外厅气味不同的香,颜修进屋便往墙边,开了窗。
向外是一条深暗无灯的巷道,身后脱去外衫的女子上前,劝阻:“别开了,巷子里有怪东西。”
颜修不语,翻身就去了窗外,他踩着脚下凹凸的沙子路,谨慎往远处奔走,身后仍能闻那女子尖声的挽留。
泱京不冷了,像是在扶汕近处,人仅剩自在暖煦。
颜修在身上早备了些银两,也读熟了回扶汕的线路方位,他早差人买好了快马,在近处拴着,他未带衣物,甚至连用了几年的半旧罗盘也未带。
只剩泡过水的绣囊在颜修腰间挂着。
街上有嘈杂的叫卖还价声,泱京被颜修留往记忆里,他着了蓝色,因此在夜里不显眼了,从路边过时,颜修瞥见面熟的一个身影。
皇后这回全不是皇后,她将一双无常面人举着,笑得弯腰,而她身后,跟着那个穿了白红衣衫的、面目漂亮的王爷。
颜修这才放任自己想起了陈弼勚,他远观从那处经过的二人,像在看独属他的、在泱京中的最后一台戏,他茫然地走,屈瑶和陈弛勤亦是没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