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热(160)
她倒是个惊喜,总算在众多的变数中叫颜修高兴了一下,陈弼勚穿好衣裳出来了,他打量莫瑕几眼,讶异地问:“你怎么在?”
“陈公子。”
如何说,陈弼勚也是地位极高的人,莫瑕收起几分笑,恭敬地行礼给他。
“免礼吧,今后不用了,我长住在此。”
莫瑕应答着他,转了身,帮颜修梳头发,陈弼勚洗脸漱口后,出了房门。这里倒是熟悉处,是侧院中的二层红窗小楼,门前悬挂“寒江”二字。
陈弼勚又去逗颜修养在阴凉处的鸟了。
早膳好了,陈弼勚就回房去用,他搅着碗内的清粥,说:“若是行,就再买些黄鹂、燕雀、蓝歌鸽,再掘几个浅池子出来,养鱼,这里的池子没好看的。”
吃的还在上,都拿来摆在圆桌上,莫瑕给颜修盛来半碗甜酒蛋羹。
颜修低头吃了半口,脸上一丝笑也没有,他抬起眼看着陈弼勚,说:“整个桃慵馆都没沧华园的一景大,你多想想,还要什么。”
“要建一处高楼,再带两个阁子,环阁漫步,移步换景。”
这的确是专程说来气颜修的顽皮话了,陈弼勚尽力收住嘴角上的笑,他吃了两口粥,佯装叹气,说:“居然真的不理我。”
颜修问:“是不是觉得没劲?”
陈弼勚答:“是。”
他的眼神正和颜修的对上,过了一阵,陈弼勚低下头,再吃了一口粥。
室内正静寂时,外头来了个家仆,他道:“二位公子,崇城来人递了信。”
“给我吧。”陈弼勚说。
莫瑕将信接下了,递了过来,便出去了,陈弼勚得意地看着颜修,说:“看吧,请我的来了。”
陈弼勚近日总在造些猜不透的玄虚,他拆了信,里头是黄纸黑字,上书:送呈,贤弟流怨启,谨定于五月初三夜,设宴席于崇城千止阁,因黔岭驱敌战胜,作庆贺之意,恭请流怨携伴参与。
落款是个图章,上头未有一处文字,陈弼勚看了,便知此书可信。
他又递去颜修手边,说:“你瞧瞧,你也要去。”
“千止阁……”三个字,颜修均未用很大的声音,他的表情严肃起来了,抬眼看着陈弼勚,问:“何人能设宴在千止阁?”
“如今圣上。”陈弼勚轻笑着答道。
颜修需要更深入地去想了,他的确知道陈弼勚给陈弢劭写信,要来了宅子,但那尚且能想成一种宽恕、一种照顾,而众多的事情合在一起想,陈弢劭的立场愈发成迷。
颜修问:“他到底是不是恨你?”
“如果恨我,自然不会给我此处宜居的府邸。”
颜修再思虑一阵,说:“我近日越来越觉得奇怪,那年那日在千止阁,他公然发怒,后来又背信弃义,攻城,迫使你禅位,可从另一处想,他夺位,致使陈弥勫的所为竹篮打水,让民众信任服从,解决了瑶台变乱之事……而你,居然自在出入黔岭大牢,如今又能安稳在此。”
陈弼勚坐在桌旁,拇指撑着颊侧,不喜不怒。
颜修压低了声音,他的眼睛睁圆了,因为紧张,于是手攥成了空拳。
颜修缓声说:“我猜,从那时千止阁一事起,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陈弼勚提神吸气,并未及时地应答,但嘴角处的笑越来越明朗,他仰头,将半杯茶饮尽,这才说:“回泱京之后,我就未有太多伪装与防备,我原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
颜修道:“我是猜想过几次,但都不肯相信这是真的。”
陈弼勚的确精明,他再次撑着脸,说:“虽说我在乱事里抽身而退,但本意还是为了救天下,而非救我。”
“你就……这么信他?”
自然,陈弼勚知道颜修所说的“他”就是陈弢劭。
“那时,民愤挤压,若是他未佯装背叛,恐怕也不能帮我想出更好的法子,再说,人总要信点什么的。”
“我懂了。”
颜修伸手,将手心抚在陈弼勚脸上。看着陈弼勚,颜修的目光柔和起来,那里面是喜爱、深情、钦佩,是一种道不明的触动。
颜修吃好了,起身、漱嘴,陈弼勚就也随他起来,颜修上前抱着陈弼勚,接着又吻他。
后来,含着泪,低声地说:“以后要活得愉快些。”
“知道。”陈弼勚点头应答。
天早就大亮了,这时吃早饭,已经算是迟的,从窗的空隙漏进来的光,又向外移动,过不了多久,就该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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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千止阁的宴席早在备着,无人会管陈弜漪,因此顽皮的她连晚膳都未用,她穿了深蓝下裙,上头暗红的小衫,将珠花去了,耳坠与颈链也解下,在镜子前头思来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