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热(147)
陈弢劭说:“你终究要回泱京,你不可能只与他——”
“只与他,有什么错?”
陈弢劭未立即接住陈弼勚的话,他沉默之后叹气,只道一句:“我不该这时候和你争论这个,显得我狠心又闲话。”
规劝不住,也就不规劝了,如今连皇位都想放弃的陈弼勚,做出什么决定也不见怪。
书文终于写好了,陈弼勚回帐子里收整了东西,他在雨里上了马,也不顾水浸透全身,好在,雨在半个时辰以后停了。
陈弼勚庆幸与陈弢劭偶然的遇见,他悬着的一颗心仍旧悬着,他期盼着天别下雨了,期盼着见到一切都好的颜修。
他期盼战事快些结束,他和颜修该安定下来了,黔岭的百姓,也该安定下来了。
方才走前,陈弢劭还问了他:“你怎么不怀疑那人是我安排来害你的?”
陈弼勚答:“一同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怀疑过许多人,可我总要……信些什么吧。”
[本回未完]
第68章 第廿八回 [叁]
陈弼勚原本能在午后到城中,但行军占道,路上拥堵混乱,加之他对此地不熟,因此,在途中弯绕了许久,待昼夜相接时才进城。
雨再次下起来了,深春暖雨,如油亮润,店铺的门头上挂着红灯笼,黔岭城中,说不上繁华,可也不是死寂,一切都在战乱的阴影中,残喘着。
陈弼勚找到了知府家,那处是高墙围立的宅子,陈弼勚只身匹马地来,又穿戴得毫不崭新华丽,怎么瞧都不像正经访客,有家仆出来,机警地问询:“公子有何事?”
“寻你家大人,有要事相商。”
“请说你的名字,我们去通报。”
雨更大了,天要真的全黑了,但又像在拖延时间,不舍得白昼离开。
陈弼勚站去台阶上躲雨,他道:“我有朝廷的文书,黔岭监牢里关押了陛下的线人,我就是为解决此事来的,不便报上姓名。”
一位家仆匆匆而去,另外两个人在此盯着,没多久,就有人来了,一看就知道是知府,他一眼便觉得见过陈弼勚,可实在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由于各方消息不通,因此有些误会。”看过了文书,知府对陈弼勚更恭敬些,他请陈弼勚进去,专指人撑着雨伞,又派人将陈弼勚的马照顾好了。
进屋,陈弼勚勉强喝了两口热茶,便由知府安排着,去一处客房内沐浴更衣。自然,他是十分焦急的,但也不能完全不像个公务之人。
更衣过后,陈弼勚来厅中落座,佯装着镇静。
他对知府说:“你或许会懂的,我原本应该去专管监牢的人那里,但怕大费周章,所以干脆来找你,就什么都能顺利疏通,为所有人省事了。”
另一张纸上写了颜修的名字,陈弼勚展开给知府看了,知府当即点了头,他或许有疑惑,但不想再生不必要的枝节,因此,便差了人,引陈弼勚往牢里去了。
人从地上进了暗而憋闷的地下,陈弼勚随着带路的人,到了一处窄厅,那人说:“大人,劳烦你在此等候,我这就去带人过来。”
那些灯光,不会带来温和的暖意,而是透着惨色的,陈弼勚站立不安,他盯着那人离开的门洞,心紧紧地皱成一团。是盼望见到颜修的,又怕见到,甚至怕是局中局,怕自己已经走进了他人真正的圈套里。
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十分响的,一个慢而轻的,门洞外的长廊里,是两个人愈来愈近的影子,引路的小官搀扶着比他瘦弱不少的人。
更近了,陈弼勚能看到颜修是低着头的,他穿着那么粗糙的衣裳,头发上沾着从远处可见的灰草。
又有别的当差的,端了热水进来,放在墙边的桌子上,他冲颜修喊:“把脸洗洗吧,是我们照顾不周。”
“关于他杀人一事……”颜修与当差的说话。
当差的立马着急回话,道:“此事不论真假,都不将追究了,是知府大人的意思。”
到现在,颜修也没有抬起头,他刚去了脚镣,走路还不太习惯,当颜修停住之后,搀扶他的人松了手,他就立即脚软地跪了下去。
可能扯着了身上的伤,因此,颜修痛苦地叫出了声。
陈弼勚立即蹲下·身扶他,这才将颜修的面容看清楚了。颜修可能没力气睁开眼睛,他更没心思看四周的人是谁,只是盯着陈弼勚的膝盖。
颜修缓缓抬眼。
“我来带你回去。”陈弼勚的目光停滞,眼下的血色更明显了,他想扶颜修起来。
颜修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肚子……饿……”
曾经,他那般光鲜,总是穿得崭新,他少有低声下气的时候,那时见了皇帝都不下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