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龙+番外(17)
我有点小小的高兴,但只能和敖宸说。
母亲终于远离了肮脏的欲望。
敖宸叹息着点点我的额头,“你这孩子,有时候聪明无比,有时候又傻得可笑。后宫里不仅是母凭子贵,孩子也得仰仗母亲的地位。母亲的地位高,儿女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想做皇子。”
敖宸摇头,“可你的母亲想做皇后。”
我知道,“她做不到的,有的东西注定不属于自己。”
敖宸趴在一张小木桌上,用手指沾水在黑色的桌面写字。
这是我在青玉小筑里找到的最好的桌子,我们把它搬到房间靠窗的地方,旁边放上两个蒲团,就坐在窗下学习。
窗外有一树红梅,长得歪歪扭扭,枝干特别难看,透着生病的味道。但敖宸很喜欢,每次过来都先在树边站一会,替它捉虫、修剪。
我就在一边无聊地看着他。
他极为喜欢梅花,大冬天的为了看梅花,非要开着窗上课。凌冽的北风夹冰带雪地吹进来,冻得我瑟瑟发抖。
青玉小筑不受宠,内务府很少分东西过来,我连像样的冬衣都没有几件……
最可恶的是他不准我点火炉,说点了火炉他不舒服。
我都要冻死了!他还看着瑟瑟发抖的我哈哈大笑。
他每次用水写的字都会在桌子上冻成冰,然后又用衣服擦去。
——当然是用我的衣服。
龙神的年龄应该很大了吧,为什么为老不尊?!
就着窗外的梅树吹冷风,我的冬天就这样过去了。
齐国的冬天可没那么平静。
北方的凌汛导致百万人流离失所,南方的雪灾又冻死了不少人,引发三个蛮州的叛乱。
皇帝对此焦头烂额。
皇帝的后宫根本就是前朝势力的延伸,无论是赈灾还是平叛都是有大肥水的差事,为了争这几项差事,整个帝都都在暗中较劲。
我觉得有点可笑,又觉得百姓可怜。
我在秦淮河边便常常见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景象。
那些在富人屋檐下躲避风雪的乞丐和流民,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和故乡,说不准哪一天就死在了街上,再也回不去了。
数百万人好像只是一个数字,在真实的世界里却是成千上万个家庭的彻底消亡。
百姓不会被记载在史书里。
他们能流传千古的唯一方式就是家族的延续。
只要后人活着,他们就依然存在于后世的血脉和记忆中。
数百万人一起死掉,便是连记得自己的人一个都没有了。
每个人都变成了史书上的一笔数字,没有感情地躺在故纸堆里,再也无人记得。
谁管他生前的容颜和故事?
敖宸有时会和我说说时事,但那种时候非常少,他似乎不想我过多地管帝国的事情。
他真是一个非常矛盾的龙。
既想让我做皇帝又不教我帝王之术,也不让我关心时事,天天跟我讲小故事。
真是很奇怪的一个龙,龙椅可不是随便坐上去的,需要太多的权谋和心计。
他好久没和我说当皇帝的事情了,我怕问多了他又旧事重提,也就不敢问了。
我问他怎么看今年冬天的天灾人祸,他只淡淡地说:“在天地面前,人不过是小小的蝼蚁。在人间如果没有权势和力量,也是蝼蚁。倘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自然可以把别人当做蝼蚁来处置。”
我愈发确定他的观点十分扭曲,和他学下去一定会走上弯路,但我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第9章 (修)
不管这个冬天皇朝如何命运曲折,我依然向野草一般,度过了寒冬之后,在春天疯狂生长。
我以前只到敖宸的半腰,现在勉勉强强到了他的胸口。
连他都惊讶我能长这么快。
齐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个冬天。
开春第一件大事是皇帝祭祀社稷。
皇帝亲耕,皇后侍弄桑蚕。父皇没有皇后,后宫的妃嫔为了得到能在皇帝身边侍弄蚕桑的机会,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的争夺。
宫里接连有好几个太监宫女莫名消失了。
我和我娘属于凑上去争别人都不屑看我们一眼的那种人。敖宸跑过来对我好一番劝诱,说如果我娘想去,他可以帮我,到时候我娘的地位一定会水涨船高。
会不会水涨船高倒是不大清楚,会成为六宫中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倒是一定为真。
我一向拎得清,但架不住他老是在我耳边说,索性把球给他推回去,“我不想去,你既然觉得我娘想去,那你为何不亲自找她说呢?为何征求我的同意?”
敖宸的脸色立刻变得很可怕,我那时正在低头写字,没看他,只觉得屋里的气温无端低得吓人,像数九寒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