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归兮(61)

作者:司沐絮

净空这番话,说得竟极为有理,暮熹一时间却不知该拿何话取笑他了。

“你去做,自然保得了你。”于一旁观战的殷轻衍此刻方才开口。

话说间,那阮轼又命了个小厮来,请三人到中堂用早膳,至此后,一日无事。

很快,到了翌日晚,祭坛、香烛以及各类符纸早已备好,因着怕阮弈多心,阮轼早便命几个随从,着他们同阮弈一道出门去了。

此时净空方才知,原是用粘土做的替身,粘上阮弈的生辰八字来作法,看及此,昨日的担忧也就全没了。

殷轻衍和暮熹侍立一旁,至亥时一刻,外头有个阮轼的贴身小厮来禀,道是已然将众家仆疏往别处歇息去,阮轼又命他退至门外,无吩咐绝不可踏进一步。

彼时作法方才开始。

只见净空先是祭上三柱香,又燃掉一张安神符、一张熄止符后,才停了下来,望向台桌上的两张符,欲要伸手往那张退魔符而去时,殷轻衍忽地轻咳了一声,净空闻声,朝他那处望去,不觉身形一凛,不过短短数秒,他神色一横,拿符纸的手立时转了方向,抄起了张引魔符,贴于那泥塑替身上,即刻盘腿而坐,念起经文来。

又过半刻,随着净空所念经文渐至高潮,夜空中忽地凭空刮过一道闪电,那阮轼见状,神色已然张惶不安,恰在此时,祭台猛地发出一声剧烈的声响,正在念经的净空被唬得一惊,霎时间停了下来,只呆呆地坐在原处,全身竟像发了麻似的,动也动不得。

殷轻衍见状,暗叫不好,立时飞身而上,一把提起净空,往后一退,下一刻却只听得身后的祭台“砰”的一声,转身回看时,已然碎成了好几截。

“大爷我还不曾想着要出来,你们倒急不可奈了。”半空中忽地响起个粗犷的声音,地面上的四人闻声,抬眸往空中一瞧,顿时神色各异。

暮熹只见半空中的男人披着张黑色的斗篷,眼角全开,五官竟像是变了形。

那……那是阮弈?

不,不是阮弈,应是他身体里的另一重意识苏醒了。

“若非你们烧了引魔符,扰了大爷清梦,这段时间大爷我还想休息几日来着,可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半空中的男子讪笑般地道,“你们既赶着来送死,本大爷便成全了你们。”

殷轻衍极为轻蔑地一笑,“口气倒狂,只不知你有没有这本事?”

自听了阮轼所言,他起先还觉疑惑,阮弈生父便是对生有万般执念,只凭他一介武夫之力,断然不可能于死后还能寄宿到一个尚在娘胎的婴儿身上,因而他疑惑这与魔灵究竟有无关系,后命人去彻查了一番,今日一早方才传来了消息,便知此事亦十有八九了,因而才让净空在作法时,燃了引魔符,直接将阮弈身体里的另一重意识勾了出来。

而今,他们所面对这个人,正是被魔灵附体的阮弈生父——阮琛。

“大哥,你前生作的孽还不够多么?”阮轼在此时忽地捶胸顿足,大喊出声,“这会偏还附在你亲儿子身上,你又如何舍得?”

阮琛闻声,往祭台左侧望去,瞧见站于门边的阮轼时,恍得一愣后,方轻笑了一声,“多年不见,阿轼,你还是老样子。”

顿了顿,他又自嘲般地道,“我作孽?阿轼,想必你是忘了,当初父亲猝然长逝后,族中众人是如何将你我扫地出门的。也是,你当初还小,又怎会记得我是如何在雪地里一步一步地从城门跪至家门的?纵然被冻得骨头发麻,也不曾见到有哪一个亲族对你我伸出援手?可笑的是,那不过是为了个填饱肚子的馒头。”

阮轼轻叹一声,“便是如此,这一切不都已经过去了么?而今你又为何非得附在阮弈身上?”

话音方落,阮琛抬手往祭台猛地一挥,廊檐上的柱子发出“咔嚓”一声,殷轻衍见状,忙奔了过去,将避之不及的暮熹拦腰抱起,飞身往净空处去,才不致让她被倾斜下来的柱子砸到头。

“何曾过去了?”阮琛忽地怒喊,“那严狗官还活着。”

话音未歇,半空中的阮琛早已不见了人影。

阮轼忙道,“他定是往严府去了。”

殷轻衍赶紧让他带路。

往严府去的路上,听阮轼细细道来,众人方知这其中的恩恩怨怨。

阮琛和阮轼出身武将之家,却在阮琛八岁那年,其父亲因功名显赫,遭到朝中诸人的陷害,被斩首身亡,合族亲眷害怕因此连累到自己,故而将兄弟两人赶出了家门。

十多年后,阮琛长大成人,再次步上父亲旧路,成为一名武将,只为一雪家门之耻,却在出征当晚,得知当年之事乃是严府的老爷一手策划,可彼时军令如山,他不得不将复仇一事暂且搁置,本欲回程时再作打算,未料他此番一去却再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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