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归兮(56)
这一连串的动作,望得殷轻衍是一愣一愣的。
不过半晌后,暮熹又忽地起身,指着床头那处,往殷轻衍喊了句:“今晚你睡那头,我睡这头,谁都不许越了谁。”
末了,她又道,“还有,殷轻衍,你最好先去洗洗你的脑袋,再回来睡。”
彼时殷轻衍早已回了神,深邃的瞳仁里染了一层浅浅的笑意,“夫人吩咐的话,夫君怎敢不听?即刻便去。”
“……”
言毕,未等暮熹扔来枕头,殷轻衍早已怀着好心情溜了出去。
直至门槛处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暮熹才稍稍掀开了一角被褥,平复了下心境后,方思及刚刚一连串的动作,又悔之不及。
她总是这般被殷轻衍牵着鼻子走,他不过才说了一句稍微露骨的话,自己怎的就满脸通红了呢?若换了别人,她又岂会像今日这般丝毫不见了往日的风度?
和殷轻衍这样的人说话,果真是半分也大意不得。
这一路走来,她真真是棋逢敌手了。说到底,还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如此细想了半日,未待殷轻衍回房,她却渐渐地入了睡梦中。
殷轻衍推门而进时,闻得榻上已然传来了她均匀的呼吸声,故而放轻了脚步,又轻轻地将门掩上。
他脱了鞋,坐至床尾,往暮熹处垂下眼眸。
她的眉眼,温柔俏丽;她的睫毛,微卷细长;她的双唇,丰润香甜。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对她的印象,只觉得与她相遇的一切,都恍如迷梦。
她的出现,是个意外;爱上她,更远超他的预料之外。
可这一切,他却甘之如饴。
此时的暮熹往他这边侧了个身,右手忽地抬起,搭在了他的身上,殷轻衍被她这一动唬得一惊,以为她要醒来,忙往外侧了侧,未料她只是无意识地翻动着身子。
他只好替她掖好了被褥,躺回了床头,可还是不能再进一步了,如若不然,他那小娘子不知该被气成什么样了。
至此后,一宿无话。
翌日一早,两人方在偏堂用完早膳,那南纪便急急地从侧门进来,禀道:“公子,平乐公主从宫里传来了话,道是兰贵妃身子不大舒服,今日公主便要从潇朗轩搬回宫,以便在旁侍疾。如今已命好些人来收拾细软了。”
殷轻衍闻言,只淡淡地道:“如此也好。你去库房选上两支最好的人参,命人带回宫献给兰贵妃,以聊表心意!”
南纪退下后,暮熹反因此想起了昨日之事,不免心中有所触动,因向殷轻衍道:“你如此待她,岂不枉顾了她对你的一番真心?”
我对你岂不也是一番真心?你待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殷轻衍闻她一语,心中的话猛地要脱口而出,只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被他逼了回去,反冷言:“不这么做,她何时才能彻底死心?”
暮熹望着他,霎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脑海里忽地想起楼昀,便又觉着自己有什么资格说他?
她待楼昀,比之他对平乐,有过之而无不及。
气氛倏然间变得极其尴尬,殷轻衍只得转了话题,“望悠之事一时也难有眉目,平乐既已在今日搬回宫了,那明日我也得离开承阡了。”
暮熹被他此语恍得一愣,方回神,因问道:“可是回觅弧寺?”
“不,我要去一趟流云洲。”
从相识至今,虽说暮熹整日都同殷轻衍处在一块,可他的底细,却也只晓得那一分半分罢了。而今听他说起,那从前的记忆原也是没了的,心中不免顾惜于他,又思及他数次来的相助,便主动要与他随行,一道前往流云洲。
殷轻衍自是知晓她的心思,心中也因此越发畅意,便掩不住笑意问:“兮兮可是担心我?毕竟你我自榆川城后,去哪可是都一路相随的。”
呃……
他又必是戏精上头了。
果真未待暮熹开口,殷轻衍神争自若地又道:“兮兮不必忧心,你夫君我不论是才智还是功夫,能将我比下去的,这世间怕也没几个。”
暮熹扶额:这论脸皮之厚,普天之下,料想也没几个比得上他。
虽说十分里有八分是感激他,那剩下的两分便是关心,也不能够承认,否则殷轻衍的尾巴要翘得比天高,因而她说道:“我不过好心,倒被你想多了去。你我虽自榆川城后,一路皆有相随,可你倒把个重要人物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殷轻衍眉梢微敛,“我将何人忘了?”
话说间,侧门外忽地响起净空的声音,“可有什么好吃的?竟也不叫上我。”
“你瞧,”暮熹往侧门看去,笑笑,“被你忘的人,可来了。”
净空走了进来,瞧着桌上的包子,方要伸手拿起一个,殷轻衍反轻笑道,“这些个事,师兄原也比不得我。他是个正经的出家人,你我之事,自然也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