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归兮(23)
“净衍师傅不是出家人么?”
和圆微微一笑,“红尘多烦事,净衍不过是在此处寻个清静之所罢了。”
暮熹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原是名义上的出家人,也无怪他如此放肆。
顿了顿,暮熹恍似想起些什么,便问道:“小女子至今仍有一事不解,可否请教方丈?”
“施主请说。”
“古人有言,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人生在世,于自由二字,各人有各人的说法。那么于方丈而言,又何为自由呢?”
“人生爱欲之中,独生独往,独去独来。心之所向,则路之所往,心若空,则自由也。”
往返归忆轩的途中,短短的一里小道愣是让暮熹走了半个多时辰。直至殷轻衍寻过来,她方才回了神。
殷轻衍瞧她久久不回,心下担心她发生何事,才寻了出去。在小道上找着她时,只见她心神不宁,因而细问了两句。
暮熹也只是笑笑,道是闲得慌,便去了落园,恰巧碰到方丈,多聊了几句,才耽搁了时辰。
殷轻衍望着她,唇角不住地嚅动了一下,思索良久,却终究只道了句,“再不回,饭菜怕是要凉了。”
至此后,半日无事。时至夜深,两人各自洗漱后,便回各自房,暮熹熏了被睡下,一夜倒也无眠。
翌日,两人方用完早膳,殷轻衍便急急地拉着她往后山处走,暮熹心下奇怪,雾林不是进不得么?
殷轻衍轻声一笑,略带神秘地道:“雾林虽进不得,可那在冬日里也有个好去处,寺里的人不常在后山走动,因而他们也未曾发现。”
暮熹任由他拽着往前走,却暗暗忖道:他又想什么鬼主意了?
临近雾林外围,殷轻衍侧身一拐,带着她蹿进了右手边的小道。许是因为不常有人,小道杂草丛生,枝叶也都落满了雪,指尖稍不留心,碰到叶上的雪花时,竟越发地冷,和殷轻衍那温暖的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暮熹瞧着他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悄然发芽。
只是如今的暮熹,心底有的,仅仅是那一片她从不曾触及过的山河。
从小道上一出来,浓浓的梅花香便扑鼻而至,眼前的盛景让暮熹亦发惊喜。
一眼望去,是一片似有三四里的梅林,远远地绵延至清雪高松的山脚下。粉红粉红的梅花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娇嫩,微风一吹,红梅迎风而落,竟是美极了。
“凌雪花开三两枝,一曲舞时动京城,”殷轻衍玉笛在手,朝她晃了晃,“兮兮可会跳凌雪舞?”
暮熹弯起唇角,灿若红梅,“你玉笛既已在手,我又如何能坏了你的好兴致?”
红梅之下,她踮起脚尖,舞姿翩若惊鸿;他手持玉笛,笛声婉转悠扬。
一曲完,一舞毕,或许彼此情愫的萌芽和生长,都只在那莲台古寺上,清雪高松下,红梅白雪间。
“殷轻衍,”暮熹忽地忽地喊了他一声,殷轻衍寻了大片枝叶铺在了雪地上,两人席地而坐,暮熹望着他,神色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能与你相识,我很高兴。你是我的朋友。今日如此,往后如是。”
她不敢去确认,殷轻衍眼里偶尔有的一丝真诚。无论那是什么,扼杀在摇篮里才会是最好的选择。
情深于这世间,确实难换。可若要得到自由,必是要舍去一些东西的。
如和圆方丈而言,“心若空,则自由也。”
了无牵挂的人,方能飞得更高、更远。
殷轻衍微微一顿,旋即唇角弯起了浅浅的弧度。
她在撇清关系。
他又怎能让她如愿?
“兮兮可是凡人?”殷轻衍微微侧首,露出个不解的神情。
暮熹眉心一皱,这不是白痴才问得出的问题么?
“自然是。”她顺着殷轻衍答道。
“兮兮既非神明,又如何知晓未来你我是何关系?”殷轻衍望着她,自信地令暮熹难以置信,“女子向来羞涩,不敢大方承认爱上一个男子也是有的。何况如我这般优秀的男子站在兮兮面前,若说兮兮不动心,让外人知晓了去,岂非都说兮兮瞎了眼了?”
“……”
暮熹低首捏住了衣角,咬牙狠狠地瞪着殷轻衍,霎时间竟被他这话噎住了喉咙,不知该如何反驳。
我若否认,便是承认我自己瞎眼了?
这一回合,依旧是她举的白旗。
“兮兮可否帮我一个忙?”正自愣神暗恼,殷轻衍忽而眼里含笑,朝她缓步靠近。
暮熹冷冷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一口回绝:“不能。”
熟悉的眼神、熟悉的笑意,殷轻衍话里背后,总藏着算计。
“为何?”殷轻衍犹似孩子般睁大了眼睛,墨色的瞳仁里尽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