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总是太磨人(154)
那是温融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到温琅那样哭,什么声音都没有,但给人的感觉却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歇斯底里,眼泪仿佛没有休止,从他眼下慢慢渗进温融心里,到头来尽是苦涩的后悔。
那天温融和温琅说了许多话,在自家崽崽湿漉漉的眼睛里渐渐也窥到了他的心情。
那是种很煎熬很复杂的情绪——
想一个人回来却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能回来,更怕他不回来,所以只能无望的等着,等不到,慢慢的便开始后悔,开始责怪自己,怪自己任性,后悔当初不该那么做,这样的情绪像是一根针,蛰伏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越等不到就越疼,到后来就成了一种趋近于麻木的惊惶,即便这个人回来了,也是无措又苍白,碰不敢碰,连看都看得小心翼翼,就怕那是错觉,一晃眼便会消失不见,重新只剩下他一个人。
孟歧当初的心情和他其实没什么区别,但他不像温琅那么幸运,温琅用三天的时间等到了他想等的人,而孟歧在一千五百年后,带着满身风霜从龙洵山独自走了下来。
三天便足够难过,那一千五百年呢?
所以很多时候温融根本不忍心想傅同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能尽可能的对他好,让这只崽崽别那么难过。
但有些人到底是独一无二的,岁月再久经受过的再多,也没人替代的了。
现在他们俩走到这样的地步,细细想来谁都不好过,温融心疼傅同,但也没什么办法,甚至于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没经历过那些事和那些岁月,不能彻彻底底的感同身受,那说出来的话再怎么温暖再怎么好听,也难免带着些无力的苍白感。
只能给这只崽崽一个拥抱,让他自己缓缓。
肩上的濡湿感越来越重,温融垂下眼,没说话,一只手继续顺着安抚的面前崽崽的背,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他的头,任由他发泄情绪。
两个人都沉默着,房间里一时间静极了,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带着几缕风从窗外卷进来,沙沙作响,斑驳的阳光洒在画室墙角,随着身后的大摆钟一点一点向旁边走,等走到整点的时候,听到摆钟的方向传来一声咔,紧接着,温琅的声音便在四周寂静里猝不及防的响了起来。
“锵锵锵锵,你最喜欢也最可爱的崽来给你报时啦,现在是下午一点,重复一遍是整一点,亲爱的白泽先生,这个小时里也要记得想我呀,么么么么么么么么啾!”
小崽崽撒起娇来软软糯糯的,很治愈。
傅同习惯了他怼天怼地凶巴巴的语气,突然间听到这种,整只睚眦都愣住了,慢慢抬头朝那边看了过去。
这时候整点结束,温琅的声音随着给它做了结尾。
“温琅爱心发射biubiubiu!亲爱的白泽先生么么啾,我们下个小时见呀比心心!阿比哆啦咚巴嘟!”
四周归于寂静。
傅同缓慢的收回视线:“……阿比哆啦咚巴嘟是什么意思?”
温融笑笑:“琅琅说是他从传承里学到的饕餮一族上古时的语言,好像是山水有相逢的意思。”
“你确定他没忽悠你么?”
“我也不知道。”温融眼尾勾起温和的弧度,很好看,声音也是轻轻缓缓的,“心情好一些了么?”
大概是因为温琅令人惊悚的软糯画风和那句阿比哆啦咚巴嘟,傅同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至少没有刚才那种沉郁难受的感觉了,点头嗯了一声。
他刚哭完,眼睛湿漉漉的,眼周的毛也被打湿了,娇气崽觉得不舒服,刚想抬爪揉一揉,结果爪子抬到一半就被面前的人握住了。
他抬眼,温融手里拿着纸巾,低头慢慢擦着小崽崽眼角被沾湿的毛,
傅同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对不起。”
温融对上他的眼,手没停:“为什么道歉?”
傅同本来想说我这么丧影响你的心情,末了说的却不是这句,而是:“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温融身上的是件银白唐装,丝绸质地遇水则透,现在他肩窝处明显的沾着一大团水渍,还有点皱。
傅同觉得脸颊有点烧。
温融眼里掠过笑意,垂手揉了揉他的头:“没事,不过还好你不掉毛,不然清理起来还真是有点麻烦。”
白绒团崽崽窘迫的晃了下尾巴,话说的没什么底气:“我,我可以帮你洗的。”
“你都还是只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崽崽呢,洗什么衣服?”温融笑笑,“真想为我做点什么的话,就想想下次要以什么姿态来找我吧。”
傅同不明白他的意思:“嗯?”
“算上这次,你因为傅潜渊的事来画室找过我两次,第一次是因为迷茫第二次是因为挣扎,那第三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