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洲(33)
来不及疾跑,贺栖洲索性纵身一跃,颀长的身型在空中转出好几个空翻,稳稳当当地立在村口的门柱上。青脸飘荡出村的瞬间,贺栖洲突然发力,将手中符纸抛向空中,催动其四散炸开,死死钉在竹溪村的四个方位,成了一层坚不可破的结界。
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地扑向结界,撞成了一团。他们霎时清醒过来,一边揉着撞疼了的头,一边寻找着这疼痛的根源,看了看去,站在最高处的贺栖洲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跑在最前头的年轻人突然怒了,他梗着脖子,冲着贺栖洲骂道:“你做什么!到手的财神爷被你放跑了!你可怎么赔!”
一时激起千层浪,竹溪村上上下下开始一并声讨起来,贺栖洲等他们吵了一阵,朗声道:“你们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敢这样跟着走?”
年轻人道:“我们不知道?怕是只有你这个外乡人不知道!那可是竹溪村后山的竹青,是千年的竹子化成的,只有我们这才有!要不是……总之你给我让开!施的什么法术,把我们困在这,是想独吞竹青吗!”
“就是!”
“没错!放我们出去!不然你这什么破罩子,我们给你砸了!”
一时间,人声鼎沸,人人躁动不安,一向还算和蔼的竹溪村人突然发了狂。不过这些往日和蔼里有几分真假,谁也猜不透说不明。贺栖洲一向是个懒得多费唇舌的人,他挥剑出鞘,剑锋青光一闪,那泥土浇筑的小路上顿时扬起一道尘土飞扬的灰墙,村民们赶忙往后退,刚才还凶巴巴的几个人集体缩了脖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烟尘散去,地上赫然是一道剑痕,与其说是剑痕,不如说是裂痕,足足一人多长,宽一掌,深三分!几个胆子大的探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贺栖洲手里的剑,顿时往后缩了好几步,谁都不敢再言语。
见村民们安静下来,贺栖洲不着痕迹、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脸上突然挂了温和的笑:“各位,冷静下来了吗?”
有了刚才这一出,即使是那几个带头呛声的,也不敢再放肆了,一阵沉默后,村民们小心翼翼地点了头:“贺道长……有话好说嘛……”
“难怪你们如此在意后山被封锁这件事。”贺栖洲笑道,“看来不全是为了物产吧。”
为首的青年脸红一阵,不得不老实交代:“贺道长有所不知,这竹青是竹溪山的宝贝,很多年前就流传着,也有人见过!说是修炼千年的竹会成精怪,这竹子成了精,就把自己最表层的青皮剥下,化作女子的脸庞四处游荡,乍一看像野火,但只要抓住了它!”
“抓住它,献给官老爷们,或者潜心修炼的能人异士,这可是大价钱!”另一人迫不及待补充道,“能让竹溪村全村吃饱穿暖,富足平安!这可不是财神爷吗!贺道长……您外来的,不知道这茬,没关系,但好歹放咱们出去,让咱们也抓个机会,没准就此翻身,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贺栖洲听着,面上的神色更为和善:“所以这竹青,本质还是精怪。”
“是是是,就是个妖怪!”一群人七嘴八舌应着。
“哦。”贺栖洲又道,“我记得你们不是最怕妖怪了吗?”
“这……”村中人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贺栖洲缓缓道:“竹青,是山里精怪没错,却不是珍稀物什,修道之人用不着,豪门贵胄不稀罕,不过一张青得发白的鬼脸,这山里只要是竹子,愿意修炼,只要上了百年就可修出来,再修个千年,便可化作女子皮相,全须全尾,在山中游荡,除了肤色莹绿,一颦一笑都与寻常女子别无二致,你们可知道是为什么?”
村里人听得入了迷,被他这么一问,心思却全然不在问题上,都赶着问他:“当真?能变成女子?那咱村里的老光棍们可不是有着落了!这得多值钱啊……抓上一个,全村不愁!”
贺栖洲冷笑一声:“为了掏你的那颗人心,变成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刚才还喧闹的村子,霎时寂静得如同荒地,村民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这话该不该信。过了半晌,一直沉默的竹生终于跳了出来,他原本缩在人群最后面,这会竟一下成了众人的焦点。
他不耐烦道:“你又凭什么说它会掏心害人?咱竹溪村从在这,就有竹青的传说,祖辈们也有人靠它发过财!如今你说它是害人性命的妖怪,那真正害人性命的妖怪还被藏在你屋子里,被你好吃好喝供着呢!你到底什么居心?”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才还寂静无声的人群又一次炸起了絮絮的议论声,竹生紧追不舍,语气越发阴阳怪气:“传说这竹青是宝贝,修道之人最为看重,你拦着大伙不让我们出去,就是为了独吞这东西!不是给自己,就是给那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