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洲(228)

作者:虚骨生莲

“你我……”她哽咽道,“你我当真要这么生分……”

徐问之抢白道:“娘娘是主,是后宫的宠妃。微臣只是朝堂中的微末之人,合该有礼有节。”

“你这说的什么话!”张茸鸢哭嚎一声,疾步向前,死死扯住徐问之的衣袖,“你忘了吗,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你当初对我说过什么?你说你心悦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将来就是不做官,也能与我双宿双栖,这些话你不记得了吗!”

徐问之一惊,赶忙撇开手中的袖子,那截袖子在两人中间来回拉扯,拧成了一个结。徐问之见挣脱不了她,不得不拉回袖子,这一下没控制住力道,竟把张茸鸢带了个趔趄。自小便是金枝玉叶,从小姐到小主,家里人从不让她磕了碰了,如今这一跤,她摔在了徐问之的脚下,整个人愣在当场,许久未言。

眼见她不动了,徐问之又怕她摔出个好歹来,他连忙理好袖子,又赶过去将她搀起,没等他双手伸到一半,张茸鸢便醒转过来,她猛地抓住徐问之的手臂,像藤蔓攀住枝桠一般死死纠缠:“徐郎……你不是这样的,你不该是这样的,你从前待我极好,我要什么你都给,我哪怕要天上的星星,你都恨不得摘下来送我……”

徐问之声音极低:“人总该向前看。惠妃娘娘,别闹了,让微臣送您回宫。”

“我不能回去!我不能!”张茸鸢攀住他的手,恨不能从他的臂弯里汲取所有的力量。夜色深深,她望向徐问之时,那眼里的深潭却映着月光,她急切道,“你不懂,我回不去了……我不能回去了,我在宫中不会再有出路,我的母家,我的将来,全都没了,已经没有了!你……”

她疯了似的拉扯着徐问之的衣袖,差点把他半截衣襟都扯了下来:“只有你能救我!徐尚书,你是徐尚书啊!你一定能救我!”

“娘娘要我如何救你。”

与方才的隐忍不同,此刻的徐问之仿佛变了个人,他低垂着眼,冷冷看着在他跟前哭求的张茸鸢,大半张脸都隐在月色无法顾及的阴影里。那张脸,也许只有近在咫尺的张茸鸢能看个真切。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可在她抬头看向徐问之的脸时,那哭泣竟戛然而止。

徐问之又道:“惠妃娘娘今日,都从徐郎叫到徐尚书了,也是颇有意趣的。”

声音依旧冷得像冰。

张茸鸢张了张嘴,肚里的话全被堵在了喉头,面前的人生着徐问之的容貌,穿着他最常穿着的那件青衫,却不是她最熟悉的那个人了。她看了又看,眼睛颤动了好几下,这才轻声道:“徐郎……你听我……”

徐问之抽回手,缓缓起身,望着空中那轮清冷的月亮,道:“宫墙很高,宫门很深,惠妃娘娘是已经入宫的人,何必再执着于过去。徐某不才,没有什么过去,只是个身份低微,家境贫寒的书生,读过几本书,认识几个字,有幸为国献计献策,也是承蒙了陛下的青眼。”

张茸鸢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她忙道:“徐大人……如今是尚书之位,哪有低微这一说!我就算身在后宫,也知道徐大人如今朝中得势,是皇上钦点的礼部尚书……”

“那惠妃娘娘今日到访,只是为了道贺么?”徐问之道,“微臣谢过惠妃娘娘,夜深了,娘娘请回吧。”

话说了一箩筐,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张茸鸢跪坐在地,裙摆沾了落叶和污泥,可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回宫?宫里等着一个再不会个给她未来的皇上,还有一整个需要她肩负的家族,还有皇后,还有宠妃,还有无数个曾算计她或被她算计的人,有无数双盯着她的眼睛。

张茸鸢想风风光光地活下去。

她将眼泪和委屈全都忍下,恳切道:“徐郎……你当初说过的话,难道都不记得了吗。是,我当初是弃你而去,可我有苦衷!家中弟弟还小,连我这个做姐姐的都不能担当重任,还有谁能顾得上我整个家族?我想盼一个如意郎君,一个能助我扶持张家,能让我托付终身的人,又有什么错呢!”

徐问之本是侧身而立,听了他的话,那隐在月光里的脸微微露出大半。他看着她,眼中依旧没有波澜,许久,他才轻声道:“那娘娘,不是已经盼到如意郎君了么?”

张茸鸢一愣:“我……”

徐问之的声音极轻,轻到藏在墙头上的两人支起了耳朵,才能勉强听个真切。他转过身,慢条斯理地拢起了袖子,缓缓蹲下,将张茸鸢扶了起来,轻声道:“娘娘深夜寻访,口口声声让我救你,可如今,我连发生何事尚未可知,又如何救你?咱们有话不妨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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