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洲(176)
徐问之心下不解,只得快步追在后面:“哎?馥瑾姑娘……”
“公子……莫追了!”辞年急急回头,挤出一个还算温柔的笑来,“馥瑾这就回去了,咱们……咱们有缘自会再见的!”也不知道这文绉绉的念白是从哪出折子戏里看来的,但此刻,辞年用得是得心应手。没等徐问之唤出下一句,他便跑得影子都没了。
辞年生怕徐问之追在身后,还特地饶了好几圈,从后门翻墙进了院子。他的女相也终于在翻过围墙的一瞬间消散了。辞年赶忙褪下层层叠叠的裙装,走两步脱一件,等他走到里屋时,这院子已经东一件西一件,铺满了纱裙和绸带。
贺栖洲远远就听见他叫唤,赶忙替他到了凉茶,迎出门来,却见这位只剩个里衣,人还没进屋呢,裤子都不剩了,便赶忙将茶塞他手里,把人抱起就往屋里躲。辞年猛灌了一口茶,用力叹了一声:“凉快!”
“再怎么样也不能脱裤子,你这让外面的人看到了……”贺栖洲话没说完,辞年便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揽过脖子,冲着那喋喋的唇瓣吻了下去。被冷茶淌过的唇降了温,却还带着鲜艳的口脂,辞年凶狠而直率地将吻印在贺栖洲唇角,只亲了片刻,他便松开了手,将杯中余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贺栖洲察觉到辞年细微的不快,他连嘴角的红痕都懒得抹,只笑着叹了口气:“又怎么了?”
“你是贺大人的妹妹吗?就是那个能掐会算,长相俊朗的贺栖洲大人吗?”辞年掐着嗓子,怪里怪气地来了一句,贺栖洲一愣,还没来得及问,他又道,“他可算想明白啦?你是他派来的吗?他终于肯说媒了吗……”
没等辞年把话说完,贺栖洲便呛咳一声大笑起来,他明白了,这怪模怪样的,肯定是辞年打探时听了些“好话”,心里生了醋意,正故意学给他听呢。他忙应和着:“是啊,贺大人早想明白了,这不就赶紧过来接小神仙回家么?”
辞年又掐着嗓子道:“贺家妹妹,我看你倒是合眼缘——”
“合,特别合,天造地设的合。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合我眼缘的了!”贺栖洲憋着笑,任他闹了一阵,这才找了轻薄凉快的衣服让他换上,“你这趟出去,总不能就听了这些酸话回来吧?”
“还有呢。”辞年倒是好哄,只三两下的功夫,那股劲儿就没了,他坐在那人腿上,嘴里还塞着人从茶楼让他带回来的点心,他一边吃着,一边把那几位姑娘同他说的话全都转告了一遍,详详细细,半点缺漏都没有。贺栖洲听罢,点了点头,道:“有点意思。”
辞年问:“怎么有意思呢?这些消息我听着……倒是没听出什么端倪。”
贺栖洲道:“人世有嫡庶尊卑,庶出不如嫡出。”
辞年道:“这个我知道,戏里听过,但我总觉得不对劲,不都是人么,怎么还分这个呢……”
“这世上许多事就是说不明的,你觉得不对劲,倒也不是什么怪事。”贺栖洲道,“庶长女,母亲早逝,在家中备受冷落,无依无靠,只有一个自小一同长大的仆人与她相知相守,而现在,为了家族的名望,她还被迫选秀入宫……”
“真的很惨。”辞年补充道,“他们还同我说,她跟家里人闹了好几天,不吃饭也无用,家人恨不能敲开嘴灌下去,不关心她吃饱穿暖,只求人活着,脸上没有伤痕,不然会影响选秀……这也太可恶了!”
“咱们假设一下……”贺栖洲道,“如果你是白姑娘,你会逃么?”
辞年想都不想:“当然要逃了!我要是白姑娘,我肯定把这家人揍一顿再逃!”
贺栖洲点点头:“这李代桃僵之计,恐怕就是白姑娘此生对他们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反击。”
……
“当真如此?”
孟胤成缓缓放下手中执着的笔,眉间微微皱起:“这白秀清,是工部侍郎白石山之女,虽然是庶女,但毕竟有门户在。工部一向安分守己,除了明里暗里给太傅说两句话递两本折子,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贺栖洲道:“若是此时坐实了礼部私放罪臣之女入宫的罪名,那原本的入宫秀女也脱不了干系,但陛下也说了,这白秀清已经逃了,也许藏匿山村,或者干脆隐姓埋名,从此再也找不到踪影。这罪责就必须让娘家承担,但她的母亲已故,白家又曾苛待于她,她这么一跑,倒是十分合理。”
孟胤成点头:“只是……这些猜测,可有证据支持?”
贺栖洲摇头:“陛下,自选秀到现在,已是数月有余。白秀清逃得无影无踪,顾湘莲也畏罪自裁,猜测自然也无法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