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27)
洛金玉:“……”
这样问,也甚是不妥。
罢了,不问了。
沈无疾清清嗓子,道:“无事,你多歇息,咱家去处理公务。”
“公公。”
沈无疾有些紧张地等着洛金玉开口。
洛金玉犹豫片刻,道,“公公慢走。”
沈无疾:“……”
沈无疾,“嗯。”
东厂。
“不知沈公公今日前来巡查,有失远迎,且莫怪罪!”东厂厂公听闻禀报,急忙便出来迎沈无疾。
按理说,历朝历代的东厂厂公都是权倾朝野的大权宦,前朝便是曹国忠,可本朝略有特殊,沈无疾将东厂交给了其他的大监,自己只作督察之职,而这位大监心知肚明自个儿的身份,并不敢混拎不清,对待沈无疾毕恭毕敬。
“何公公少说这些虚的。”沈无疾瞥一眼他,道,“咱家今日来,是为了巡查,还是旁的什么,你不知道?”
能得沈无疾的信任倚重,成为东厂厂公,何方舟自然不是个蠢人,他陪着笑了笑,低声道:“那小子是昨儿夜里方才逮着的……”
“可还好是昨儿夜里才逮着的,咱家还赶上个热乎,若是前儿夜里逮着的,咱家今日来,可就赶不上了。”沈无疾微微勾起唇角,说得轻描淡写,似是和颜悦色,却令何方舟冷汗丛生,急忙道:“我——”
沈无疾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曹国忠的义子,得过他的照拂,对他唯一的血脉亲侄子有所不忍,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何方舟为人厚道,自小如此,远近闻名。若非如此,咱家也不会让你坐这个位置。”沈无疾略停了一下,斜眼瞥着身后半步的何方舟,“旁的大义,咱家说不来,也没必要与你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话,可你得知道,曹国忠他断过多少人家的血脉,怎么的,别人活该断子绝孙,他自个儿就配留下血脉?”
“自然不是。”何方舟的声音有些颤抖,道,“只是……”
他最终也没说下去,只是叹了声气,引着沈无疾去内堂,让人提那曹国忠的亲侄子上来。
不多久,曹国忠的侄子便被提了上来。
彼时,沈无疾正坐在主位太师椅上喝茶,先听到那人含着泪悲怆地叫道:“无疾哥哥!”
沈无疾只作没有听到,继续喝了口茶,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微笑着看向被人扣在地上的少年,柔声道:“哎哟,耀宗少爷金枝玉叶,怎穿得这粗布囚服,脸上还这么污脏呢。”
何方舟陪坐在一旁,闻言更是不忍,默默地叹了声气,悄然别过眼去不看。
那曹耀宗却趴在地上大哭起来,边哭边道:“他们欺负我,无疾哥哥,他们欺负我!”
何方舟:“……”
唉。
何方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他也知曹国忠乃是大奸大恶之徒,也知曹国忠毁过多少人家血脉,而他仍对这曹国忠的亲侄子心存怜悯,不过是因为……这孩子是个傻的。
些许是曹国忠作孽太多,他父母兄长皆是早亡,家中唯独留下这么一个侄子,却还是个傻子。
曹耀宗这傻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在那一味的叫喊着沈无疾。
何方舟更是感慨。
曹国忠将这唯一的亲侄子视若己出,哪怕是个傻子也照疼不误,安排了许多的人照顾他,陪他玩耍,而沈无疾与何方舟便都曾是这些玩伴中的一员。
也是沈无疾有手段,这曹耀宗格外喜欢沈无疾,叔叔的话都不听,唯独被沈无疾哄得服服帖帖,倒也因此得了曹国忠的青眼,令沈无疾在曹国忠面前越发受宠了。
沈无疾不急不忙地放下茶盏,起身去到曹耀宗面前,示意宦官松开曹耀宗,退到一边去。
刚松开,曹耀宗就扑上来抱住沈无疾的腿,哭得撕心裂肺地告状,无非是给他吃的饭菜难吃,还不准他洗脸沐浴,甚至还把便桶与他放在同一个狭小的屋子里,屋子里还有老鼠,云云。
沈无疾听着他哭诉一番,柔声道:“住嘴,耀宗。”
曹耀宗听话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坐在地上,泪眼汪汪地仰着头看他。
沈无疾蹲在他的面前,伸手给他整了整衣襟,笑了笑:“饭菜难吃,你吃了吗?”
曹耀宗委屈巴巴地摇头。
“那一定饿了吧?”沈无疾问。
曹耀宗急忙点头,肚子也配合地叫了起来。
沈无疾起身,端来桌上的糕点,拈了一块递给曹耀宗:“吃吧。”
曹耀宗忙接过糕点,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别急,噎着了。”沈无疾又拿了一块给他。
曹耀宗鼓着腮帮子一边咀嚼,一边点头,像一只小仓鼠。
事实上,曹耀宗虽口口声声叫着沈无疾哥哥,却比沈无疾大,身量也与沈无疾差不多高,模样打理整洁了,不说话不动,也像个俊秀的少爷公子。只是他傻,行为举止与孩童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