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樟纪事(85)
“我夫家从祖辈都是小康,我们这老房子的木材也是一等一的好。后来改’革开放前也没落过一些时日,祖屋兜兜转转又回到我们手里,只不过因为没有人气梁木垮塌厉害,有钱了以后就重新修葺......”
招平安抓住重点,“那当时房梁都换了吗?”
“不知道,我得问婆婆才知晓。”老板娘只有个大概印象,具体也不清楚,她抓起听筒,拨通家里电话。
“喂!妈!我不是老‘二家的,我是老大家媳妇阿秀啊!诶!对了!”
“有什么事啊......是想问问您,当年我们家祖屋修了哪些地方啊?”
老人家耳背了,讲话嗓门是吼出来的,招平安站在一旁都听得一清二楚。
民间时局几经沉浮,当时也找不到那么好的木材,后来外地有人卖祖屋的消息传来,听说是整个房子拆了,要从码头轮渡到外国。
牛克父亲就特地去询问可不可以买房梁,当时屋主也是个贪得无厌的,想一人吃两家利,欺洋鬼子不懂行。就在一个夜里,找人偷运了几根上好的梁木出来,转手卖给牛家。
老人好像还有事要交代,老板娘还在握着座机手柄,大声地回长辈的话。
“诶诶!晓得的!二克啊......去市里谈生意了,忙!我们也没办法啊,有空一定回去看您......”
符篆虽是用白纸包着的,但阿择明显感觉到魂体不适,也许是源于本能的恐惧。
当朱砂勾勒的敕令赫然展现在眼前时,他双眼突觉一阵刺痛,入目白茫茫一片,短暂地失明了好几秒。
缓过来后他避免直视,指尖忍着灼烧感迅速将镇祟符拍在房梁。霎时,四周空气开始微变,“嗡嗡”不知被什么震得颤动。
招平安也感知到了周围气场的变化,夏夜寒风乍起,老板娘还打着电话,被这风吹得汗毛直竖,于是缩进柜台里,眼睛盯着一动不动的塑胶门帘。
直觉有什么不对,却又应付着老人想不到那么深。
招平安已移步到前厅中间,紧张地注视阿择那边的异样。
风越来越大,震得内开的推拉门左右晃动。横梁是风暴中心,阴风如刀刃不停地刺向阿择压着符篆的手。
他的道行抵不过老鬼,自身阴气也被吹得混乱,魂体彻底没了遮挡,只有依靠蛮力顽强抵抗。
手心灼烫,手背刀割地刺冷。即使这样冰火两难,他仍对着下面担心的平安笑了笑。
眼见阿择被一股黑气围击,魂体越来越淡,甚至比初见时还不堪一击。招平安急得要忽略掉他让她放心的眼色,即使现在要默咒,那也是两败俱伤。
她更愿意相信他的运筹帷幄,可就是无法控制地,身临其境地焦炙。
他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有些东西早已不知不觉融入骨血。与其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倒不如说是两根在深海里悬溺的浮木,别无他法地依靠,互相纠缠着救赎。
阿择仍在和老鬼对峙,余光扫到招平安对着煞气捏诀驱符,他分出一丝阴气去打乱带着坚决的手势。
招平安耳畔是他勉强维持的传音,“平安,再等等......”
她翻手收势,未放松警惕地凝睇梁上紧绷的时势。
前厅温度陡然下降,狂风呜呼,老板娘藏在柜台下发抖的声音飘出,“小师傅,这到底咋了啊?”
还没回话,前厅肆无忌惮的阴风缓了,但是周边气温冷得人要呵出雾气来。从屋角处不知何时窜出两团黑影,将炫亮的吊灯晕暗了几分。
他们分工夹击,目的明确地朝着阿择袭去。
就是现在!阿择旋即撑掌往后一个空翻,两团黑气撞在一起。招平安早已捏诀踏罡步,指势直取梁木,“天有天将,地有地袛,镇邪驱祟,解困安危......”
“哧啪~~”
火光霎起,毫无戒备的两团黑影被烧个正着。
“啊!!!”
黑影被暂时困在金光里,挣扎着避开火势。
她再去寻找阿择的身影时,他已经从梁上往下跳,许是被鬼气侵袭整个魂体明显感到的虚薄。
怕他无力,招平安张开怀抱想接住他,阿择苍白如纸的脸上淡淡一抹笑意,也微打开双臂,落入到天地间小小的安心处。
冷。
这是招平安抱住他的第一感受,易碎又让人心疼。
真言金光威力无穷,但也被黑影的鬼气影响,慢慢黯淡下来。
镇不住了。
招平安把阿择推到一旁,迎上前,一副母鸡护崽的气势。
“老板娘,躲好了!”
“好!”柜台外非自然的声音一顿响,老板娘也是见过世面的,这时候还能强作镇定地应声。
横梁上黑影漂浮着融合到一起,原本渐弱的鬼气猛地增长,绕着梁木不知道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