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樟纪事(56)
招平安坐下时,阿择对她淡淡地笑了笑。眼圈突然有点热,她半垂着眼帘,望向窗外飞逝的风景。
昨晚阿择拿着两百块钱找她,说:“我也想要一个座位。”
这样的谨小慎微和客气,像拿刀子戳她。
即便他不说,招平安也会买两张票。别人怎么看待这个空位,她不管。如果她自己心里也这样想,那她就当不起阿择的那些好。
岑西是座大城市,建筑规模宏伟,高楼厦宇那一面面玻璃墙体,将阳光折射得更热辣几分。
到达时已经是下午了,各处道路都堵着车子,喇叭声沸沸扬扬的。他们也在这样的天气里挤公交车,前面排了一波又一波人,要坐的车子还没来。
天气真的好热,招平安手做摇扇在扇。阿择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进队伍里,隔开了拥挤的人潮,沁凉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背。
炎热带来的浮躁消失,心底似乎窥探到什么了,稍纵即逝。
也许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热门线路,车上没什么人,还有座位。车里关窗开着空调,轰隆隆发动机的声音盖过外面的喇叭声。
招平安让阿择坐里面,她则坐在外面的座位,为了防止有人来坐,还特地将行李靠边放上去。
窗外车水马龙,阿择安静地看着,这里跟曲樟镇完全不同,但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却不觉得陌生。
公交在某个站台停靠,路旁是一个类似小卖部的门面,柜台里有个穿绿色马甲的人在站着,有客人拿着饮料来买单。
接下来那个像球一样的东西会滴一声,然后再收钱、找钱、装袋......
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些画面,他再看过去时,车子缓缓启动,最后只睄到一个提溜着塑料袋的背影。
为什么会有这些记忆?而且突如其来地冒出来,好像这些事他常做过一样。
阿择再转眸,看向身旁一脸疲惫的女孩。罢了,不想那些,反正都要结束了。
到了订好的旅馆时,天色已经暗了,但城市的灯光比白天更具活力,大街上络绎不绝的人或来或往,大别于乡镇的繁华。
刷过身份证进房,招平安把行李放好,用冷水洗了把脸。她擦着脸出来,说:“阿择,等会我们出去吃晚饭,你有想要吃的吗?”
阿择笑着说:“没有。”
“那......有想去的地方?有想做的事吗?”
他默了两秒复摇头。
他们都知道此行的目的,就因为这样招平安的倔劲犯了,她走到他面前,固执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想想,不要怕添麻烦,你想什么就说什么。”
阿择低睫,觑到这双莹润的眼眸里有不安,刚冒起的欲望种子又被他狠狠压下去,“没有,你去哪我就去哪。”
招平安拽着手里的毛巾,绞成了团,她沉了声音说:“那先到外面走走吧。”
岑西有一条绕城河,按风水学来说水绕真龙,聚气藏势,所以这个城市经济发展才这么好。
河两岸做了绿化和公共设施,散步和约会的人很多。招平安在附近找了一家面馆,确定清汤面没有任何锅边素,才坐下点了一碗。
小店的冷气开得很足,以至于她走到店外时感觉到热浪扑面。周围路人闲适,他们也像平常人那样,一起绕着河堤走。
河面拂来微风,挽起碎发,张扬。吹动裙裾,摇摆着又垂下。
招平安穿着阿择买的裙子,因为阿择来到这个城市,这里的鬼都比曲樟镇都少了许多。
河堤很长,始终会走完的。
即使这样,他们绕了一圈又一圈,谁也没舍得先开口说回去。
直到夏夜开始落雨,不大不小,打得河面平波荡漾。
面店的老板打烊时看到女孩独自走了许久,好心地提醒,“姑娘,雨可能马上就下大了,回去吧,外面不安全。”
阿择终是开口,“走吧,你也累了。”
招平安逆着风雨叹息,偷偷地。
旅馆房间众多,采光并不好,阴气也重,躲在里面的鬼杂乱。招平安脱掉沾了湿意的衣服,准备洗澡时吊顶里突然探出一只鬼头,猥琐地伸长舌头,眼睛鼓得铜铃般。
她见鬼无数,却忘了这不是能驱邪镇煞的老宅,下意识地“啊”尖叫出来。
阿择穿墙而过,一眼便扯过浴巾将姣好的裸‘体裹起来抱住,另只手钳住鬼头,力气大到整个头扯下来摔打在地上。
鬼头在哀嚎,鬼身摸索着要合在一起。阿择一脚踩在那颗头颅上,死命地碾压,鬼气登时喷泄出。
鬼身似感应到什么,身子垂下来伸爪扑向他们。
他揽着人转了一圈避开,长腿横踹,鬼身吃了一脚撞到墙壁反弹过来。他又飞踢起鬼头,鬼身跌撞后退,吃了一球反倒平静下来,自己坐在地上给自己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