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樟纪事(158)
寻找阿择母亲墓地异常顺利,冥冥中也许是熟悉的气息指引。她跪下磕三次头,包里有线香,点上。
这次来是带着目的,线香烧得完完全全后才开口,“阿姨,我叫招平安,对不起,现在才来看您。阿择也来过这里吧,我一直在找他,可他不愿意见我......”
墓碑上刻有他的名字,她望着,很快被水雾糊住视线。“我爱他,无法眼睁睁地让他再孤独地游荡世间,我想带他回曲樟镇,请您原谅我的自私。”
招平安手执爻杯,掷开在地面,一正一反,是圣爻。她跪伏身子,额贴地,双掌恭敬向天,不住地述说歉意。
“对不起,我没能救活阿择......对不起......带走阿择后,我保证以后再不会让他受一点点不好,以我的生命起誓!”
——
山下的公交站台只有一块牌子,招平安坐在路边按抚受伤的右脚。片刻后,打开手机拨出电话。
“是你?有事吗?”电话里是林盛财惊讶的声音。
“是我。”招平安顿了顿,按不下冲出喉咙的急切,“帮我一个忙,你要多少钱都可以,不要钱的话,你爷爷不是喜欢古董吗?我家有......”
林盛财听得一头雾水,“我要这些做什么?是什么事你好好说。”
那头呼吸变得粗‘喘,好几次缓了很久,以为电话信号不好断线了,又闻到重重的气声,他静静等着她说话。
“我在岑西市,你能开车来帮我带阿择回家吗?你要什么报酬,我都会想办法给的!”
岑西离曲樟镇有几百公里,招平安请假就是去那里?林盛财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怕出什么差池先安慰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可以帮你忙,你能说说需要我怎么做吗?”
“我要带阿择回家!”她嗓音艰涩,重复这一句话。
“阿择是谁?他怎么了?”
“阿择对我很重要......”人在陌生的外地,这两天发生的事让招平安的神经崩到了极点,原来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变得脆弱。
因为突然接收到的关心,她痛苦的情绪差点绷不住,“林盛财,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埋在这个城市,我要带他回家,我说过会去找他!不会再丢下他!”
埋?!该不会是......
林盛财闻言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捶了好几下胸口,“那那......你、你好好地等我,我大概、几小时后就到!”
短短几秒虽然震惊,他也很快接受,打算开家里那辆放置很久的汽车去岑西。如果真是那玩意,晦气就晦气吧!这车就当还债了。
回到旅馆招平安收拾好行李,卧在沙发闭目休寝。午后接到林盛财下高速的信息,她退房在一个显眼的地标建筑前等待。
林盛财听着导航仪,没留意街边站着的女孩,猛一开过去才反应过来。这里不能倒车,于是从车窗探身出去喊:“招平安!这里这里!”
招平安小跑步上车,行李没放下先说:“去岑西市殡仪馆。”
“啊?”林盛财紧缩的瞳仁中,映出她憔悴的面容来。“哦哦......知道了!”握紧方向盘,他镇定下来发动车子。
行李中有一把油纸伞,招平安小心地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细心地保护好。是覃卫正早上送过来的,能让鬼物短暂在白□□走的阴间遮阳伞。
他好像早已预料到自己想做什么,犀利的目光能看穿一切,“丫头,你的命格我算过了,前半生虽苦,但也是积福之人,命数或许有转机,你该考虑清楚要不要放弃。”
“我已经想好了。”她语气坚定,已经退无可退。
覃卫正原本还踌躇不定,余光带过招平安往后缩的手,挡住欲关上的门,“罢了!罢了!三清钟我也没资格索取,曾经你爷爷于我有提携之恩,现在我一并还了去。”
以遮阳伞为交换,覃卫正拿走了招平安手中与鬼作交易的魂幡。她想用折福折寿的术法,换出阿择的骨灰带走,等头七之日让他不得不出来见她。
这孩子的做法太极端,身为长辈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犯错。
行驶中的汽车不稳,遮阳伞似乎怎么放招平安都觉得不妥,于是紧紧抱在怀里,临下车才好好地平放在座椅。
殡仪馆并不偏僻,树林外面就是人来车往的马路,他们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停车,在樟树林中等候。
午后的太阳只有一缕缕从密密枝叶中投下,覃卫正捧着骨灰瓮在稀疏的光斑中款款走来。
树林里乱草下的坑坑洼洼,不能再阻止招平安急切的步伐。接过那轻得差点抱不住的骨灰瓮,她倚靠着树木,倾腰替他遮去难受的阳光。
“将遮阳伞打开,放在树下唤他的名字三声,一炷香后收伞便能带他回去了。”覃卫正交待好,要回去处理后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