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樟纪事(147)
“你这孩子不禁夸啊!在我心里的好形象从来维持不过一节课。”
“嘿嘿......我这真的是有要紧事。”
李晋瞟她一眼,“不是搞什么封建迷信?”
是也不能说啊!招平安硬着头皮瞪大诚恳的眼睛,“哪有,就是长辈年纪大了, 不好奔波,所以让我去住几天联络联络感情。”
“写假条吧。”李晋半信半疑地批了假。
放学后, 招平安拿着签名条走在操场上, 心头萦绕的淡淡愁绪也变成一抹浅笑。万事开头难, 现在解决了这个问题,是不是也预示他们这次去岑西也会顺利。
在升旗台不远像个无头苍蝇乱转的万晟,视野中忽然出现熟悉的身影,他睨了睨升旗台后面, 夸张地抖肩擦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林盛财偷偷摸摸地谈恋爱, 连带着自己成天的被迫塞狗粮。万晟觉得自己要去看看美好的风景,洗洗眼睛。
他离着十几米挥手, “招同学。”
招平安循声看去, 随即弯了圆杏眼,“诶!”
现在不算晚的, 她应该往好的方向想的,世间这么美好,总不至于噩运会一再降临他们身上。
万晟愣住了, 张口忘了说话。
晚秋掺着灰白的天,树叶黄绿参差各半,风时不时刮过晃落数枚不算干枯的叶儿。少女的笑可比春风的温柔,时光好似会因为这个笑容,而一瞬重返方心未艾的春夏。
以为只是简单的打招呼,招平安轻轻一点头路过,万晟的手臂还在机械地挥着。回过神来后,自顾懊恼错过。
准备了两天,周三起个早,招平安和阿择要去车站赶一天一个班次,去岑西的车。
还未出门就听到巷子里哐里哐当的响动,包婶子指挥自家男人搬行李到路口的卡车,好几个青壮年邻居都来帮忙。
红白巷不算宽敞,炊具和纸箱子摆在包家门口,占了不少的道,帮忙的人穿梭其中,不免碰倒些小东西。
招平安一时过不去,只好帮着把散乱在地的小物件归整好。
屋里还有一个竹蒸屉没拿,包婶子正要回身,余光瞥见话总是很少的女孩,她想到昨晚一直回旋在脑海的那个情景。
走过去,从口袋摸出一把侨居糖塞进招平安掌心,“平安丫头,以后难得见了。”
一把糖很满,招平安快握不住,她微微笑了笑,“新的开始,新的生活,婶子,愿您万事顺意。”
“诶诶!”包婶子两手一拍衣服的口袋,又变出几颗酥糖,一并给招平安,“好孩子,承你吉言,以后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招平安两只手捧住糖果,点头说:“我会的。”
包婶子常年接触水而变得红红皱巴巴的手抬起,挑开小丫头勾住发夹的一丝马尾,然后轻轻拍拍她脑袋,“孩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就因为我一句无心之失,害你差点找不到,婶子在这跟你说对不起!”
招平安跟人交谈时眼睛总是很认真,目光闪了闪,她说:“小时候的事我早就不记得了。”
真忘记的话又怎么会知道那是小时候发生的事,包婶子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蜷握住手只得笑笑。
她们说了一会话的功夫,巷子就清空了,卡车发动引擎,轰隆隆的声音在红白巷里回转。
老包家的已经上车,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隔空喊自家婆娘。
手上很干净,包婶子习惯性地在衣服上抹抹,拿钥匙锁好大门。和街坊邻居告别后,坐上车出发。
绝尘而去的卡车最终只能望见还未弥散的尾气,而招平安和阿择也坐上去岑西的车,因为时间长,这一次还是买了两个位置。
不是节日,也不是休息日,坐车的人很少。招平安趴在车窗看渐渐远去的小镇,沿路的树木晃得像模糊的平面图,她的心也像交错成线的道路一样揪成一团。
风景越来越陌生,她认不得路了。心底的慌乱很快漫上来,她抓到一颗糖果剥开,来不及看清是什么口味,便含进嘴里。
直到凉凉的薄荷味冲上鼻腔,苦涩蔓延满口腔,她翻转指尖,才看到绿色的糖纸。
淡到忽略不计的甜味没能安抚下莫名涌起的悲观,怕阿择看出异样,招平安只好闭眼假装休息。尾指悄悄被勾起,垂下的眼角偷偷浸出一滴泪,冰冷地滑到下颌消失。
到达岑西时是下午,依旧的高楼大厦,马龙车水。不长不短的几个月,招平安已经记不起这座城市的样貌,只觉得哪哪都陌生。
订的还是以前住过的宾馆,要坐的公交来了,阿择拉起恍神的她上车。因为是始发车,他们抢到一个座位。
岑西的天气并不像曲樟镇,这里的冬天似乎更早,车上的人有的甚至穿起了薄棉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