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72)
炼丹课上另一位,便是沥日堂上首个带着伴读的曾弋了。这位不知是何来历的曾公子也是长得眉清目秀,只是个子过于瘦小,像墙上画的童子壁画,晃一眼见觉得好,转过头就忘了他的长相。
但是忘不了他的惊人之举和旷世奇谈。
仙家玉芝,怎能与荷塘淤泥中的俗物相提并论,况且那荷塘中种的只是普通莲藕,开的也只是寻常荷花,与佛门青莲也扯不上丝毫关系。
诸生隐隐中都有种被冒犯之感。天下圣师选出的天之骄子,与那红尘中的凡夫俗子,岂可混为一谈?
尤其是看到青桐跑上跑下又给曾弋打饭,又给曾弋搬椅子,一个新生愣作出了太子相,众人只觉气闷——怎么我们就泯于凡尘,就你一个跟大家与众不同?
眼见着宁先生一通大火发下来,还以为这养尊处优的小个子就要被逐出学堂,岂料只去乐妄先生门口跪了半日不到,就啥事都没了。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原来是个有大背景的。
惹不起,那躲还不行吗?
于是那日之后,曾弋还是跟往常一样遇着学兄便笑着上前打招呼,却见往日笑吟吟的学兄们一个个大老远就闪开了。御剑的御剑,作法的作法,恨不能化作透明人从她眼前逃开。
“学兄们都好厉害啊。”曾弋衷心感叹。
殷幸见他被人刻意疏远却毫无察觉,当初上山前的那股怜悯之意又有些微抬头。怎么讲曾弋也是他“表弟”,他不懂事,自己就得想法子教他懂事。
三日后学堂小休,沥日堂学生们结伴下山去镇上。殷幸带了曾弋一起,想趁此机会跟学兄们拉近距离,于是便将青桐留在沥日堂中。
青桐眼巴巴地望着曾弋,他深知自己重责在肩,寸步不能离曾弋半步。曾弋看了看殷幸,又看了看青桐,便对他道:“不如你回去帮我看看阿黛?我与殷幸一起,不会有事。”
青桐这才领命去了。殷幸望着他青烟一样消失的身影,愕然半晌,这才回神道:“阿黛是谁?”
“……我青梅竹马的女伴。”
“……”
殷幸一时不知从何开口,他摸不准是这小子是真的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还是早已历经人事,只好沉默地召出长剑,挥手叫曾弋上来。
他刚入“得解”境,勉强能御剑飞行,带着曾弋上了剑还有些战战兢兢,就听风声突起,身后几位着青衫的学兄已御剑破空而去。
曾弋这小子胆子贼大,上了他的剑不仅不紧张,还反手拍他道“莫慌莫慌”。他不动还好,一动就搞得殷幸重心不稳,两人时刻面临摔下长剑的危险。
他俩在云雾间跌跌撞撞,好容易在山下镇边落下地。早先出发的学兄们早已长剑入鞘,往市集上去了,偏偏曾弋瞧见路边有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还跑过去蹲着问人家哭什么。
小女孩手头攥着一根长线,那线弯弯曲曲往山上延伸,不知另一头系着何物。曾弋一问,方知她手中长线那头系着纸鸢,适才有人从半空落下,剑气削断了长线,她的纸鸢便登时不见了。
殷幸着急跟上学兄的脚步,摸出一颗银珠递给小女孩,开口催曾弋走。曾弋却死活要帮小女孩找那不知何处去的纸鸢——只因那小女孩说,这纸鸢是她的心爱之物。
事后殷幸常想,要是当时就把曾弋拖走,也就没后来什么事了。但很多事情也只有事后回忆,才会发现当初不经意的一个决定,往往会对后事发生不可预见的巨大影响。
曾弋在河边捡回了小女孩已经被河水冲得七零八落的纸鸢骨架。小女孩又是一阵伤心痛哭。曾弋摸摸她的头,对她说:“别哭,我帮你把弄坏你纸鸢的人找到。”
殷幸当时听了没当回事,只当是这大话精随口哄孩子的。没想到等他们从市集上走出来,曾弋就开口问他今天那个御剑飞在最前面的人是谁。
“……是元真学兄吧,怎么,你认识?”殷幸正打算召出长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曾弋道:“不认识,但我认识他的剑。”
☆、邀约
元真学兄全名李元真,是哀牢郡李家人。入学沥日山两年便连破三境,如今已近“名名”境,入得此境,便可算是学成。
他那把剑,通体黑沉,重而无锋,据说乃李冰治水时从江心挖出的玄铁所铸,因出水时面有龟纹,故将所铸之剑命名“玄武”。
殷幸也是在沥日堂里待了大半年才听人提到这事,其时李元真刚勘破“得解”境,一举踏入“事意”境,是沥日山诸生中进境最为神速的。诸生纷纷议论感叹,有几个不免提及他手中宝剑,殷幸才知道这位学兄手中那看似毫不起眼的长剑竟然大有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