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50)
曾弋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道:“你走之后,河上又来了人,身法瞧着……有点古怪,我怕……便追了出去,因此耽搁了。”
风岐只是看着她,那眼眸映着晨光,格外明亮。
“喏——”他递给她一个小石头,状若琥珀,“捉给你的。”
曾弋拿在手中一看,是一只被封在琥珀中的噬魂鸟,石鸟被缩成了指甲盖大小,困在黄色琥珀里半点不能动弹,瞧着竟有几分无奈的憨态。
***
回到客栈,谢沂均和周沂宁早已到了。他俩各自捧着一碗热粥,正听隔壁桌的人们议论纷纷。
“昨夜碧水河畔异响,河水倒灌,清早起来看那水位都去了一半,诸君可知为何?”
“为何?”便有好事者紧随其后发问。
“为何?自然与那桩八十年前的旧案有关。镇西那姚氏宗祠也垮了,还有人亲眼见到剑冢里飞出一道白光。该是姚家怨灵作祟,被仙家联手剿灭了罢!”有人接过去,三言两语道出真相。
“作孽啊——煌煌大族,一朝覆灭,竟连个埋骨之地也不曾剩下,真是世事难料!”有人喟叹,一边摇头。
“早就说姚氏酿那‘娑婆引’,泄露了天机,毁家灭族云云,都是天谴!”
“这么说来,‘娑婆引’这名字,岂不是非常不吉?那我们镇上的酒,今后怕是都得改名字了吧?”有惴惴不安者发问。
“哎——照我说,两个字,不用!咱们普通人,喝个普通酒,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打紧?人家整天飞来飞去的神仙,哪儿会管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喝什么酒?”
“话不是这么说的,神仙打仗凡人遭殃,这厌神为祸人间的事,不也才过去一百多年吗?”
“一百多年前的事?真真假假,谁说得清!”有年轻的摇头不信,祖辈们的传说早该过时了。百余年前那场弥漫整个中州的战火,像是故纸堆中的一抹灰,被时间的风一吹,就四散消弭,再也看不出最初的形状。
“也许根本就没有厌神,是那令弋公主图谋天下,以剿灭厌神之名,挑起天下动乱,由此造成流血漂橹,尸骨遍地的惨状,可怜!可恨!可叹!”
厌神的可怖已渐渐被人遗忘,生活的琐碎冲淡了死亡的恐惧。
危险的锋刃隐去,人们自然有时间也有精力来指点评判事后真相。
柳沂人带着一身寒意从门外走进来。他眉间怒气犹在,坐下来时震得桌上白粥一晃。
曾弋把新出笼的包子往他面前一推,道:“吃饭。”随后自顾自地埋头喝粥。风岐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那些犹在高声讨论的人,眼角似有寒冰。
“大师兄又怎么了?”谢沂均悄声问周沂宁。
“不知道,”周沂宁道,“我猜又是追妖没追上。”
了嗔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曾弋灵识里响起来:“殿下,我们在剑冢遇见了一个蒙面黑衣人。”
“他……是不是还带着山河鼓?”曾弋问。
“没看清,他速度太快,”了嗔道,“柳仙君没追上。”
曾弋心中一动,看了看垂目喝粥的风岐,心里不知为何浮现一个念头:若是风岐的话,定然能抓住他问个明白,说不定还能将山河鼓抢回来。
“要我去看看吗?”风岐突然抬起头。
曾弋慌忙摇头。风岐放下碗,对她道:“我先去办点事,回头再来找你。”曾弋垂首点头,眼光瞟见他修长结实的手臂似是抬了抬,又压了回去。
这感觉十分奇怪。不过是偶然相遇在碧勒,倒像是成了她的大护法一般。
她抬头看一眼桌上坐着的其余三人,柳沂人太急,谢沂均太莽,周沂宁太吵……还有个了嗔,了嗔好像除了能在灵识里提醒她——还总是提醒太晚——还能干点别的吗?
重活一世,有个风岐,好像……还行。
饭后收拾行李,谢沂均早已牵出牛车。这两日青牛在客栈后院好吃好喝,心情十分舒畅,于是乖乖被套上了车,蹄缓步稳地走来。
“大师兄,跟我们一起坐车吧?咱们门里新置办的,你还没试过呢。”周沂宁眼见柳沂人就要御剑而行,赶紧叫住他。
柳沂人像是没听见。
曾弋便道:“沂人,这街上人多,你贸然而行,怕是要吓到别人。不如先随我们去了镇外,再御剑不迟?”
街上人声喧闹,隔着客栈墙仍隐约可闻。柳沂人难得地收回手,跟谢沂均并肩坐在驾车的位置上。风岐已经先行一步,那位置就给他暂时坐了。
牛车摇摇晃晃上了路,碧勒镇被渐渐抛在身后。
曾弋看着车窗外的小山,山上青草如浪,在微风中拂动。娑婆剑自从到了她手中边分外安静,如今过这山时,却剑身微颤,发出轻微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