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29)

作者:长天大乐

它如此认真形容,全然忘了自己便是一只鬼,可见那鼓声之可怖。

曾弋初听它描述还觉得有趣,转眼脸色便一点点沉下来。只因那空地中央的鬼火声音沉沉道:“那鼓,可是鼓身斑驳,有夔兽图样?”

忘我之鬼思索片刻,道:“交战突然,并未细看,只记得那鼓灰扑扑不甚起眼,鼓身有个皮扣,那妖物的手便扣在其中……”

曾弋心头重重一跳。

中央鬼火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道:“是山河鼓。此鼓一出,莫说吾等,就是诸天神佛亲临,也未必能全身而退。罢了,此般劫数,能避则避吧。”

团团鬼火跳跃,窃窃私语不息。曾弋心下千般滋味,如鲠在喉。

“可……那我等侥幸逃脱,可是那妖物另有所图?”鬼火稍一思索,又警惕地转了个圈。

“族长”火光跳了跳,道:“未必。汝等当庆幸,持此鼓者并非当年之人。若令弋公主亲临,碧勒镇方圆十里,连这落魂坡在内,只怕早已化作一片废墟。”

若非谢周二人已被定住,此刻定会互望一眼,道声“可怖”。曾弋听这说法,心中无奈一哂。山河鼓本乃上古神器,以黄帝军鼓所剩的夔兽之皮为面,鼓身为若木,从头到脚每个细节都跟妖魔扯不上干系,如今却因为令弋公主的原因,不明不白变成了一大邪物,当真是千古奇冤。

正自想着,突听耳边一阵呼唤,却是了嗔。

“殿下,”了嗔在灵识里唤道,“它们要走了。”

不知为何,她居然又能在灵识里跟了嗔对话了,便开口道:“你灵力恢复了?”

“不是我,是你,我一直都可以。”了嗔坚持纠正她,随即道:“殿下,这神隐符法力不足,快要现形了。”

曾弋明白过来,了嗔是提醒她加固灵符,好让那些鬼火们通过,别挡了人家的道。

☆、碧勒

嘈嘈切切的鬼语声中突然发出一阵尖细的鬼哭,一个女鬼道:“族长,如今大家便走了,可我那夫君还守在剑冢中,又当如何是好……呜呜呜……”

鬼哭本就渗人,加上这女鬼声音尖细,又担忧家人,因此哭声尤为凄惨。曾弋听得脊骨发寒,赶紧将灵力灌进左手,好将那指尖符咒再此加固。

虽说这群鬼火看似本分不伤人,但偷听这许久,若是族长担心泄露族中机密,要将她们全车人尽数灭口,也非难事。百鬼啃噬,化作齑粉……嘶,可怕。

凄切哭声盘旋在空地上,众鬼火在这哭声前却齐齐噤声,生怕一开口便被族长派去救鬼。族长火又跳了跳,像是十分伤脑筋。曾弋眼前一花,只见身前那摇摇欲坠的鬼火亮了些许,开口道:“我去替他罢。”

那声音是个苍老的女声,听着平淡,语气像是出门买根葱。

一左一右扶着她的鬼火却失声道:“七娘!不可!”听声音俱是中年,一男一女。

七娘歇了片刻,道:“我如今……也剩不下多少日子了,守冢再合适不过。”

身侧鬼火跳了一跳,那中年女子又急又气,语带哽咽道:“七娘,你不是,你不是……”

“咳——那都过去多少年了,数着日子过,还在意那些作什么……”

七娘主意已定,便挣脱二鬼搀扶,强自浮于半空。众鬼皆不吭声,先前那凄切哭泣的女鬼,此刻只剩低低抽噎,不知该作何反应。月明当空,两女鬼呜咽低泣之声相交,族长一时不知如何决断。

七娘见状,又重重咳了一声,道:“妖物随时可能追来,族长当早作决断,尽快率众离开此地。”

族长尤在思索,七娘又道:“不瞒族长说,七娘本也不愿离开碧勒……刚才原想着趁乱悄悄回去,但终归亲缘难断,不想不辞而别……”

“七娘——!”左右两团鬼火发出令人闻之心酸的喊声,此外四周寂静得听得见柳枝拂风声。

族长在众鬼的沉默中叹了口气,道:“也罢,若你意已决——”

“我意已决。”七娘缓缓道。

族长点点头,道:“那,我们便走了。”

月色空蒙,它领头缓缓升腾至半空,众鬼火紧随其后,集结成阵在月光下盘旋,继而向牛车处席卷而来,围着七娘环绕数圈,刷然消失于夜空之中。

七娘变得更亮了些,她周身火光微微闪动,像是在喘息,又像是在道别。

“殿下,”了嗔又在灵识里唤她,“她要——”

“我知,”曾弋道,“她要撑不住了。”她飞速收了法力,牛车缓缓浮现,鬼火已经失去意识,缓缓飘落在车厢木板上,了嗔伸腿一勾,又再一扑,将跌落在地的纸皮人推到那鬼火之下。

曾弋总觉得了嗔换了这纸皮人身后多了些人情味,连带着对鬼魂也慈悲起来。有些人间烟火气总是好的,即便是个纸糊的身子,也能多少体会些做人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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