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262)
他为什么一直是这样子长不大?因为他不肯涅槃,他不肯忘了你啊。
你敲响《埋骨》曲,是他用一半神魂,担住了那本该倾覆的山岭,将你从天谴之下救了回来。
你怎么能让他,又为了你魂飞魄散一次?
你怎么能让他,将那一半神魂,拱手交给被封印的绀羽鸟?
凛冽的风从她头顶刮过,曾弋睁开眼,只见一道银光耀目。
“风岐!”她听见了自己凄厉的叫喊。
一片绒羽从她眼前缓缓飘落,她伸手抓住绒羽,转身看向从她头顶掠过的风岐。
他已经化作人形,跌倒在碧空之上,手中银色长刀,映着悬棺与裴廷玉惊愕的脸——如果那还能算脸的话。
长刀刀尖上滴下暗黑血迹,那血迹来自裴廷玉被割断的咽喉。
“殿……殿下,快走,快……走,我……我尽力了……”风岐将长刀朝前推了半尺,身子剧烈地痉挛,一双凤目在墨蓝与深紫间不断变幻。
曾弋握紧绒羽,快步走过去。还未等她走近,就见裴廷玉被割断咽喉的脸上泛出一丝笑意。
“小心!”
然而已经太迟,飞鸣穿透风岐的胸膛,从他后背探出黑金色的剑尖来。
曾弋一时只觉肝胆俱裂,飞奔上前一脚踢开裴廷玉,将风岐抱在怀中。裴廷玉躺倒在蓝天之上,发出低哑的“呵呵”之声,嘶哑的喉咙里反复念着,“没用的……没用的……”
风岐的血从后背从胸前涌出来,滚烫灼人。曾弋怀抱着他,又想起了鹧鸪岭上阿黛躺在她怀中的时刻。
“风岐……风岐,我,我可以救你……”她手慢脚乱,在手臂肩头四下乱按,“我可以……”
我可以取出悬衡救你。
风岐握住她的手,“殿下……不……必。”
他的发间有火焰在飘散,一双眼一度变成紫色。
那双手数次想要抬起勒住曾弋的脖颈,又一次次被体内的另一道神魂压下来。
曾弋一手按住他的伤口,另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风岐……”她唤了声风岐的名字,低下头亲吻上了他干涩的嘴唇。
泪水滴落在他们的唇角上,落进交缠的唇舌间。
苦涩的滋味不断蔓延,曾弋抱紧风岐,尝到了一丝腥甜的血气。
我这两百年,全靠你才苟活下来。
你不能死。
绒羽落进掌间,她分明感到了锥心刺骨的痛。可她紧紧攥住风岐的衣服,纵使疼痛刺骨,也不愿松开。
肩头暖流朝她右掌不断汇聚,剧烈的疼痛蔓延过来——这是她非常熟悉的、经历了十七八世的裂魂之痛。
这一世,偏要交代在这里么?
脚下碧空似是闪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便见潭水下漂浮的神魂放出熠熠光彩,在冰窟中不断跳跃。
伴着隆隆声响,莹莹蓝光覆盖了整座冰窟——天地又一次翻转过来,曾弋抱紧风岐,在这天翻地覆间将娑婆扎进了悬棺之下。
天地翻覆,碎冰纷飞。
重新回到冰原之上,曾弋回过神来,发现风岐已将她拥在怀中,一双墨蓝的眼正温柔地看着她。
“殿下,你捉住我了。”
曾弋看了眼他胸前的伤口,将握紧的右手背到身后,撑着悬棺站了起来,发现冰原上众人正盯着悬棺一动不动。
裴廷玉躺在悬棺一侧,半边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悬棺口在这天地翻覆间打开了,露出了里头躺着的人。
那张面无血色的脸,曾弋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果然是你!”属于封远讯的冰柱裂开来,适才悬浮的神魂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身体中,一个穿着封远讯衣裳的青年大步踏出,捡起地上飞鸣剑,指向早已被悬棺盖压得不成人形的裴廷玉。
夏泽与冬晖还在冰柱里挣扎,谢沂均看不下去,拿长刀刀柄敲了下。
“圣上!”
两人还未挤出冰柱,就已抢着开口唤道,“圣上——”
曾弋紧攥着剧痛的掌心,原来,封远讯是假的,郁家人才是真的。
裴廷玉看着倏然而至的剑尖,眼神却望着曾弋。
“我的光明,我的噩梦,我的凡尘,我的过往,我的生,我的死……都在这里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剑尖没入了他的胸口,他浑不在意地看了年轻的中州国主一眼,复又看向曾弋,“好运都被你占了,你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愿意为你死,为什么?明明飞鸣也选中了我啊……”
曾弋苦笑道,“可我宁愿拿我的命,去换回他们的命啊。”
远处裂开的分界处突地发出一阵耀目强光,几道身影被震飞起来,随即如断线风筝般直坠下冰原。正是殷幸一行。
哀牢界的封印就要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