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246)
有人!她看见残留的廊道间飘过一片白色衣角,当下疾步追逐而去。那人的身法极快,又对这府中布局极为熟悉,曾弋发足狂奔,竟没追上。
她在横七竖八的房梁与窗棂组成的迷魂阵里失了方向,回身一看,就连刚才一直跟在身后的风岐也不见了。
好死不死,关键时刻偏偏遇上了她这个路痴。申屠家修筑这宅院时,不知是出于安全还是出于风水的考虑,将阖家大院修成了座迷宫般的屋舍,看着平平无奇,真踏足进来,还颇有些奇门遁甲的意思。
若还是原本奇门遁甲的规制,曾弋倒也不怕。只是如今这一半垮了个干净,一半摇摇欲坠,便是先生在此,估计也辨不出个东西南北。
难道这也是幻象?
一念及此,她倏地收住了往前的脚步,站在一堆废墟之间,凝神静听。
天地远阔,耳中只有风声杳渺。片刻后,便听前方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咳嗽与低语声。
“你……你作甚么?!”一个声音怒气冲冲道。
“……”并没有人回答。
“你我之前说好的,如今竟翻脸不认人,裴家怎会有你这样的……唔……”
“我这样的什么?”裴再思的声音冷冷道,“城主大人,你我所求各异,如今事败,自然各奔前程,难道……你还要我也为你那宝贝女儿赔命不成?”
“既如此……又为何……夺我……”城主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痛苦,一字一句颇为费力。
曾弋来不及细想,疾步穿过回廊中的瓦砾与木梁,朝两人声音的来处奔去。
回廊尽头,塌了一角的厅堂中传来了裴再思的声音:“夺?这是你的吗?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真的属于谁?啊?难道不都是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唔……”申屠城昔日的城主看样子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循声到了一处大门洞开的房前,一脚踏了进去。
日光穿透犬牙参差的屋宇,投下数道利剑般的白光。屋中光线昏暗,空气中的浮尘在那几道白光中清晰可见。隔着漂浮着尘埃的白光,隐约可见厅堂内有两道一高一矮的黑影。
等双眼略微适应黑暗后,曾弋方才看见,那高的是坐在轮椅上的裴再思,而矮的,却是以一种近似于半蹲半俯的姿态,蜷缩在裴再思轮椅前的申屠城主。
此刻他看起来,半点也无那日在城主府门外见到时的精神气,像是什么支撑着他的东西被抽空了般。
“我的东西被抢走了,谁又能还给我?!”裴再思一手抖动纸扇,纸扇边缘便化出一道寒光,朝申屠昊的脖颈挥去。
曾弋心下大骇,正要上前阻拦,忽听屋顶上轰然一响,适才过道中见到的白色身影从屋顶飘然而下,手中长剑架住了那道森然的寒光。
她的动作真的很快。难怪追不上。
“兰叶啊,”裴再思一招未能得手,催动轮椅朝后退开数丈,“怎么?要救你的杀兄仇人?”
杜兰叶剑尖指着地上的申屠昊,迎着裴再思站定,淡淡道:“血阵一事,城中人已尽得知,如今恨不能人人啖其肉,你若这么将他杀了,岂不便宜了他。”
“言之有理。”裴再思点点头,“那他就交给你了。”约莫是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只听“刺啦”一声响,裴再思连人带椅腾空而起,撞破房顶而去。
屋外天光乍泄而入,映出屋中沾着灰尘、绘着族徽的帐幔,和一个供奉着神像的供桌。红烛微光如豆,瞧着仿若鬼火。这可不像是祭坛该有的样子。
供桌前,杜兰叶已将长剑入了鞘,一步步走到申屠昊跟前,看样子是有话要与他讲。
沉寂片刻的申屠城中,突地又有轰然作响之声传来。曾弋心道一声不好,说不准是刚才跑路的裴再思又搞了什么鬼,于是赶紧抽身穿堂而过,打算先将申屠昊与杜兰叶放在一边,出去探个究竟再说。
回廊光线明亮,曾弋跑向声音来处,突然感觉眼角有一抹黄影闪过。她倏地收住脚步回转身,在摇晃的屋宇与洒落的尘灰间,看到了一个靠墙而坐的少女。
是申屠嫣然。
曾经眉目骄矜、神采飞扬的黄衫少女,此刻发髻凌乱、双目通红,灰头土脸地缩在墙角边,手中长鞭早已不知去向。
刚才她也一直在这里?
曾弋朝她走去,还没走近,就听见她开了口:“别过来。”
“好。”
“……都是骗人的。”申屠嫣然抬起通红的眼眶,“你们一个二个,都是骗人的。”
“我没过来。”曾弋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已经听到了城主府外杂沓的脚步声——正有许多人朝此地涌来,他们的愤怒足以将这城主府中人撕成碎片。“你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