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216)
曾弋:“……”
极乐闷闷地“唔”了声,算是回答。曾弋知道他心中定然有些不舒服,只是此刻碍于众人都在,不好发作而已。
果然,待隔壁三人回了家,极乐方才靠近她。
“来的是谁?”
“齐燕来……他说,阿黛是她姐姐。”
“你的手是怎么弄的?”
“我……”曾弋不想对极乐说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把手伸出来吧,”极乐没再逼问她,柔声道,“手伸出来,我给你一样东西。”
曾弋忐忑地摊开两手,放在棉被上。她感觉眼前一阵影子晃动,极乐的气息靠近她鼻端,随后又缓缓离去。
他往她手中放了什么?
曾弋将手抬了抬,又轻轻握了握,并没觉察到那东西的外形,手中亦轻飘飘恍若无物。
“是……什么?”她侧过头,问极乐。
极乐再度靠过来,拉起她的右手,带着她的指尖抚过左手手心——一阵温暖柔和的触感传来。
那是一片柔软的羽毛。
“殿下,你现在想要什么?”极乐的声音擦过她耳际,清澈如山泉。
“我,我……没想好。”曾弋右手食指和中指轻抚过左手心中的绒羽,指尖绒毛般温柔的触感突然变了,柔和的绒羽长出了棱角,温暖化作冰凉。
“殿下,这是我身上最柔弱也最坚韧的羽毛,”极乐道,“现在我将它送给你,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它守护你,好不好?”
“极乐,”曾弋道,“你看,我是个看不见的瞎子,你真要将它送我么?”
“你看得见也好,看不见也罢,在我心中都是你,一点儿也不会改变。”
“是吗……可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颜色,这样岂不是暴殄天物?”
“不。在你手中,是它无上的荣光。”
-
寒冬随着春风日近,缓缓退向北边更北边而去。
曾弋的眼睛在日复一日的药贴中渐渐寻回了一点回春的端倪。她已经依稀能看清院墙上何处缺了一截,辨得出花枝上花开几朵,也能摸索着帮申婆婆整理沙葱了。
人脸还是模糊难辨,但约略的轮廓,她也基本能看清了。
齐燕来再也没有出现过。曾弋心中清楚,既然那一剑他没有刺下去,那他也就再也没法刺下去了。
掌中伤口已愈合,只留下两道淡淡疤痕。曾弋以指尖触摸时,几乎都找不到了。这次遇袭看起来似乎帮她击碎了那层无形的外壳,让她重新回到了有声响有气味的天地间。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但是只有她自己清楚,齐燕来的出现不过是一次提醒——你命该绝,藏在壳中不问世事,也是枉然。
那至少让她看一眼周遭人与花吧。
只是她很快发现,极乐与李大满出门得更勤了些,有一天李大满甚至带了伤。曾弋那时已经睡下了,就听见小院中一阵扑翅声响,紧接着便听到李大满的闷哼声。
“不行了,我不行了……”他的声音低下去,后半段便听不清了。等曾弋摸索着将药箱拿出去,极乐赶紧一把搀住了她。
“哎哟……”李大满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他倒地后还不忘了嘟囔,“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放手……”
次日一早,负伤的李大满依然跟着极乐出了门。曾弋从未过问二人在外做些什么,极乐不愿说的事情,她向来不愿问——不止是极乐,对其他人亦是如此。对她而言,不勉强是对别人最起码的尊重。
春天在黄沙城中缓缓降临。酒香与花香混在一处,顺着院墙飘过来。
曾弋甚至在枝头听到了欢快的鸟鸣声——就是随处可见的那种鸟。
沙漠中甚至会听到春雷声,曾弋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下雨的滋味,所以一听这雷声还很有几分期待。
然而待她细听之下,突然发现哪里有些不对。
这雷声分明不像是来自天空,倒像是来自地下。她警觉地坐直了身子,一手握住了袖袋中的那片绒羽——
极乐教过她用法。必要的时候,那就是她的防身之物。
然而雷声过境,大地一片安宁,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倒是隔壁传来了丹珍一声暴喝:“周小江!你脑子有病吧!咱们家是什么地方,你这样玩?”
曾弋很快闻到了一阵干草烧焦的气味,那气味顺着风飘过来,夹在酒糟的味道中,闻着令人头晕目眩,十分难受。
“这是红柳枝啊!没错啊!”院墙那边传来周小江慌不迭辩白的声音,混在一下一下的枝条敲打声中。
“浇水浇水!快点……没错你个头!”丹珍少有如此暴怒的时刻,“那是什么?是酒啊!你在酒缸边上点火,不要命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