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156)
紧接着,曾弋便觉一阵怪风袭过。那风似有似无,无色无嗅,无声地拂过大地,分明不能得见,却教曾弋心头“咯噔”一响。
她扶着窗棂看出去,远处大街上,谢沂均不知从哪儿给周沂宁找来了糖人,两人正边吃边笑,朝客栈走来。在两人前方一点,是直奔向烈日下满地药材的李沂世。
尘世如常,一片安宁。唯有曾弋心中涌起一阵不安,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环扣,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咔嚓一声扣了起来。
那是一条难以挣脱的锁链。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诸君厚爱~
☆、道理
鸿福客栈并不齐天,只有两层小楼。
时近正午,客栈小楼细窄的阴影里,站着几个围观的人。墙角还靠着个流浪汉,正伸着两条破烂的裤腿,在初夏暖熏的日光里捉虱子。
“这是作什么,还吵起来了?”大街上逐渐有人凑近,遥望着医馆门口正在与人拉扯的少年人。
曾弋几步迈出客栈门后,见到的便是这幅画面。
医馆上方挂着块简朴的木匾,上书“逢春堂”三个大字,木匾不曾上色,但久处这干燥的申屠城中,难免已有些干枯的裂痕。曾弋一见这牌匾上的字,便觉得有些熟悉,却不记得在哪里见到过这样一家医馆。
拉扯争执之声由不得她细想。逢春堂门口,适才正在地上翻检药材的学徒,此刻被一个圆脸少年扯住了袖子,一张脸涨成紫色。另有一人躺在台阶上,是个须发花白的老人,远远瞧着已一动不动,像是没了呼吸。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你一看,人就不好了?!”圆脸少年情绪激动,双目含泪,“不行!你还我阿公!你还我阿公!”
学徒一张脸由青转白,几乎就要将眉头竖起来了。“我……我见你家阿公就要摔倒在地,才伸手扶了一下!我哪知道,我哪知道……”
“就是你!是你!我不管……呜呜……今天你们逢春堂要是救不回我阿公,我们就堵在这门口不走了!”
吵嚷声方圆数里可闻。曾弋听见身旁有个褐衣老汉与人相顾叹息,“今日轮到逢春堂了么?”
“我看葛大夫此番在劫难逃了。”后者接下腰间葫芦,将那不知是水还是酒往口中灌了些,又递给褐衣老汉,抹抹嘴准备看一出好戏。
几道身影从逢春堂里快速奔出,为首的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眉目清隽,神色悲悯,一身青衫穿得仙风道骨,想来便是众人口中的“葛大夫”了。
圆脸少年见他奔来,便停下嚎哭,跪坐在他阿公身侧,瞪着两眼看葛大夫诊脉。
墙边褐衣老汉喉中发出咕咚声响,意犹未尽地啧了一声道:“麻烦了,搞这么大动静,”他将葫芦口塞紧,递给老友,“我看不出一刻,他定然就会出现——这是城西葡萄井的水罢?够甘甜!”
自打曾弋一行住进客栈,便发现此间的茶水比别处都要贵出一倍不止。谢沂均打听了一圈回来,方知这城中向来缺水,城内沟渠仅供日常濯衣洗漱,要用来喝,就万万无法入口了。是以城内常有郊外乡下来的卖水人,其中最有名两家的便属城西谈家庄葡萄井和城南白家双眼井。“我们家的茶,可都是用葡萄井的水煮的,”端茶上来的小伙计恨不得能将胸脯拍出震天响,“正宗的,可不是拿别家水假充的!”
曾弋尝过一口,那水泡出的茶,的确回口清甜。城外井水丰沛,城内却干涸枯槁,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白炽的烈日,只觉这地方奇怪中透着一股熟悉。
这就更奇怪了。
褐衣老汉话音刚落,老友便道:“今日还算运气好,若是晚一步,这水可就喝不到了。”
“怎么?往日不是近午才卖完么?”
“今日本也如此,只是不知何处来了个和尚,同那买水的谈老头说了几句话,又倒了一碗水予他,他喝了水便双目发直,片刻后就如得了失心疯一般,将满车水打了个翻,一双手在空中乱抓,眼睛红得吓死人……”
一个和尚?
曾弋不由得凝神细听,却见他伸手朝逢春堂一指,“诺,就跟那小子一般——”
众人正听得入神,闻言便都随他手指往前看。只见逢春堂的牌匾下,圆脸少年正梗着脖子,双手紧攥葛先生的衣袍,一双眼通红如血,口中只道:“你们还我阿公!还我阿公!”
仙风道骨的葛先生,此刻被攥紧了衣袍,扯出几番从未有过的狼狈来。一众学徒就要上前掰开少年的手指,少年干脆倒在地上,撒泼打滚般高喊:“逢春堂打人啦!逢春堂打人啦!撞了人还不给救,这是要人命啊!少城主大慈大悲,快来救救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