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146)
“关你何事?”将离一手掀翻他座下小船,了嗔后退丈余,凭空趺坐半空。
“因果前定,也有我一份。”
“我不认得你。和尚,你执念已成,休要沉迷,速速去罢。”
“若不能相渡,贫僧何以自渡。”
了嗔化作金身佛陀,口中长声念诵,河面顿起一阵浩荡罡风,吹得精魅们抱头不住嘶吼惨叫,烟消云散。
“你找死!”
将离衣袍猎猎,黑纱翻卷,露出她已然血红的双眸。她抬起双手,目露凶性,忽沱河畔山精树怪、水中冤魂尽数现身,扭曲着、啸叫着,伸着利爪,张着血口,齐齐朝河中小船袭来。
“诸行无常,诸念皆空,念念不忘,即为菩提。”天地间尽是血光鬼影,腥风阵阵,了嗔双目紧闭,不为所动,口中诵经不息,面上逐渐泛起金光。
这阵阵如金钵敲击般的经文声穿透浓雾,穿进岸边女子耳中。她脸现痛苦之色,不由得松开怀中孩童,伸手紧捂双耳。幼儿懵懂不知何故,见河面上金光闪耀,迈出几步朝河边走去。女子怀中一空,大惊失色,急忙起身将他重新护入怀中。
彼时天地昏暗一片,山精树怪与亡灵冤魂竞相奔逐,在将离号令与了嗔罡风间四处流窜,惨叫声连连。而这酷烈场景,在幼儿眼中,不过是忽沱河上狂风怒号,飞沙走石的一处景象。
将离被罡风席卷,一双血红双目欲裂。“你这和尚,这般多事!”她双手挥出,两山弋弋有声,朝河中倾覆下来。
“谁要你超度!”她左手斜劈,那山便被削落了一块,直朝了嗔砸来。
“宁安……”了嗔的声音混杂在一阵强似一阵的经文中,“宁安,百年已过,前尘已了,你还不肯放下吗?”
将离长发狂舞如爪牙。“谁是宁安!没有宁安!我不认得此人!”
罡风如刀刮在她身上,她在阵阵金光中捂住耳朵,痛得无法直立。山野精魅趁乱逃遁,水中冤魂早已俯首于水中,盼着了嗔超度。
金光淡了,诵经声轻了下来。将离踉跄着朝河水中跌落。了嗔见状,起身飞快向前扑出,伸出双臂欲接,但觉怀中一空,竟是个虚影。两岸青山已朝了嗔压下,若倒入水中,便得将那群已垂首听命的冤魂压成碎片。
了嗔别无他法,只得一手撑住一山,让那群冤魂先行躲避。
将离在半空中放声大笑。
她已掠至岸边,正朝那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幼小孩童伸出双手。了嗔手撑两山,望向岸上脸色煞白的女子。只见她凄厉长啸一声,手指陡然生出利爪,双目泛红,朝将离抓去。
“又一个蠢儿,”将离旋身避开,一手将幼儿抓入怀中,口中道:“既已身死,何苦还要带他来送死。”
这女子竟是早已身死之人。
幼儿被将离冰冷的手臂抱住,兀自不知害怕,只望着突然变样的母亲张大惊恐双眼,口中不断重复新学会的“妈妈抱”“妈妈走”。
女子见爱子被将离抱在怀中,愤怒恐惧至极,僵硬的身躯拼命想要将他夺回来,却又心生忌惮,怕有误伤,一时心焦难耐,只能发出连连嘶吼。
“宝贝儿,”将离斜了一眼青山下的了嗔,朝幼儿脖间伸出手去,“想跟妈妈走吗?姨姨帮你啊。”
女子发出一声惨叫,不顾一切冲上前来。将离怀抱幼儿点地而起,飘飞在半空中,左手箍住了他柔弱的脖颈。
“嘶——”她蓦地缩回手,看着幼儿手中泛着淡淡金光的佛珠。“你……”
“轰隆——”了嗔为众水鬼撑了片刻,见岸上小儿命在旦夕,即刻松开两手,斜掠而出,如移形换影般朝将离所在之处袭来。
他快,将离更快。她如轻鹞般,在了嗔掠近时已飘出数丈开外。
“和尚,往日种种譬如往日死,你还是趁早断了超度我的念头罢!”
她声尚袅袅散于夜色中,人却已杳然不见影踪。
女子发出绝望哀嚎,目中留下血泪。了嗔见状,只得不再追往,反身落下,强压女子心魔。
诵经声阵阵,便有罡风吹过,女子摇晃跪地,长指甲倏然消失,显出在世时模样,随即黑发变白,转眼化作一具枯骨。
紧接着,这具红颜白骨也化作粉末,消散于风中。
了嗔大惊,左右四顾,喝道:“什么人,竟明目张胆摄人血肉!”风声呜呜咽咽,山木均归原处,此外再无半分异常。
唯有一团莹莹魂火,兀自在他跟前停留不去。待他伸出手,魂火便轻轻栖上其掌心。
一阵寒冷之感从掌中袭入,他眼前出现了一片血火,人们被无形之力拽入噩梦之中,行尸走肉般涌涌向前。杂乱的脚步纷杂踩踏,人们在推挤中现出惊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