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119)
“没有人能抗拒我!你将我放了出来,我让你享有我的力量,我的完美,我的永生,永生——不好吗?啊?你是那十六个小丫头之一吗?你看,她们就没有这般幸运!你该感到无上荣耀——”
曾弋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用残存的意志看向自己的手,瘦削而苍白的手,是它们——是它们放出了这个恶魔吗?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另一股力量撑开了它们。
“这天地如此浩瀚,这风光如此美妙,我要看个够——闭上眼睛做什么?嗯?那是什么?一只鸟儿?”
曾弋感觉自己的心怦怦跳起来。她拼命止住自己的心跳,不敢看云边振翅飞翔的极乐。
“有趣,”曾弋听见自己冷冰冰的声音,“这是你的鸟?”
她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探出去,转眼就将极乐抱在怀中。
极乐既不挣扎,也不逃跑,安静地在她怀中待着。“它太瘦小了,跟我的绀羽比起来……啊——绀羽,”她的声音里渗出森冷的恶意,“鸟可都不是好东西!”
她掐住极乐的脖子,将它拎在手中,喃喃道:“我现在就吃了它……嘿嘿嘿,没有以后,不会有以后……”
极乐的爪子在风中蹬了几下,蓝紫色的翎羽散落在风中。
曾弋只觉得气血上涌,一股不知来自哪儿的力量灌进了她四肢百骸。她与身体里那个恶魔对抗,松开了极乐的脖颈,另一手温柔地托住它,将它拉回怀中。
风烈如刀割。
曾弋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像闪动着寒芒的辽远冰川般,带着彻骨的冰凉,和显而易见的不怀好意。
“呵,舍不得?这是你的鸟,还是你的爱人?”她感觉自己仰起头,在风中活动了几下脖颈。她听见自己鼻端轻轻哼了一声,开口道:“也罢,看在你这躯壳根基还不错的份上,暂且饶它一命。”
曾弋刚松了口气,就感觉排山倒海般的窒息感向她压来。朦胧中,她听见自己森寒的声音,在昏昏沉沉的意识里响起来:“从此以后,它就是我的了。留下这具躯壳,你消失罢。”
她被一团无形的东西包裹起来,眼前金星乱冒,耳中阵阵轰鸣。什么都消失不见了,气味、香味、触觉、痛觉……什么也感觉不到,她觉得自己变得轻盈透明,身在一片白光之中,漂如浮羽,只想沉沉睡去。
她向虚空中伸出手,那里有王后的笑眼,笑着笑着,温柔的笑眼化作了一双眼尾上翘的凤目。
“极乐……”她在虚空中喃喃道。
一声清唳划破天际,如利剑般直插入虚空。曾弋从虚空中直坠而下,风从她腋下穿过。她闻到了一阵阵青草香。
嗅觉回来了,五感顷刻归来。曾弋感觉眼皮似有千斤重,她费力睁开双眼,眼前景象令人悚然——
她手执绿影,一剑挑起了沥日堂门口的童子,滚烫的鲜血溅了她满身满脸,像滚烫的火,灼在她的神魂上。
绿影剑在她手中滴着血。童子惊恐的双瞳里映出了一个披散头发,双眸血红的白衣女子,身上还留着斑斑点点的殷红血迹。
不,不能,不要……她在心底崩溃大喊,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她知道这具躯壳此刻正在疾步往山上行去。
夏休结束,同门们循例应该已经尽数回到学堂中了。若没有这场变故,此刻她也应该以曾令君的身份出现在此处了。
为什么?为什么来沥日山?
“哟,”她听见了自己无动于衷的冷笑,“居然不肯消失?你有什么执念未消吗?说出来,我帮你?”
为什么来沥日山?她在阵阵颤抖里,翕动双唇,无声诘问。
浑浑噩噩间,一段埙乐声传进了她的耳朵。她如见到亲人般,心神为之一振,便见一道青衫身影手执长剑,飞快掠近。
她手中的绿影并无半点动静,待青衫身影靠近,便要随心一挑。曾弋心下大骇,这一击若中,晏彬佺必将殒命。她嘶吼一声,拼尽全力控住右手,用近乎沙哑的声音冲他喊道:“走!晏彬佺,快走!我不是我,我是魔!”
晏彬佺脚下一顿,堪堪在半空站住,随即在侧旁桂花树上一点,退后丈余落地。
“什么人?!”与此同时,数道身影从远处飞掠而至。
曾弋牙关紧咬,浑身不住颤抖,说不出话来。她的神魂正在剧烈挣扎,绿影在手中左右拉扯摇晃。
罢了,罢了。学兄同门,不可死在她剑下。
她的神魂如海潮般奔涌轰鸣,整个世界里只剩下看不见对手的争夺。
罢了。我……不会把自己拱手让给你这个恶魔。
盘旋在沥日堂上空的极乐,突然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清唳,飞扑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