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人不清(24)
“嗯。”元琛语气依旧淡淡。
继福却无法抑制地和元琛讲起自己的看法。
丘文殊是个结巴,却通过贿赂,得到了应试资格,考中案首。那么他这个案首有没有水分呢?能不能证明也是通过贿赂得来的呢?丘氏引以为傲的“一门七进士”其中有没有科举舞弊的呢?这往小了说,丘文殊的案首名头需撤,从此不能再科考;往大了说,便是丘家弄权,科举舞弊!
丘氏从来都是通过科举走入仕途,如果落下一个“科举舞弊”的罪名,难保不会有灭顶之灾,从此分崩离析!
其实继福也知道,这些事情元琛肯定自己也想透了,可他实在太过激动了,是以喋喋不休。末了,他还道:“殿下,将这一辛秘送至李家府上,不仅李家兵权我们唾手可得,还能顺道砍下太子的左臂右膀,实乃一箭双雕的好事啊!”
“…是啊。”元琛忍不住也感叹一句,他偏头看着一旁的油灯,那褐色陶瓷上方跃动的火苗渐渐幻化成丘文殊的模样。
先是幻化成坐在茜色软榻上的丘文殊,他宽肩微颓,神情不再是一贯的清冷矜贵,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元琛,元,元琛不会,不会有事的…
——他,他会不会,会怕…
接着,又是在茫茫雪地里拄拐的丘文殊,他身披白色鹤氅,坚定地表示要去救自己。
——元琛,元琛,有,有难。我不能,弃他,不顾。
这真实状态下的丘文殊,正逐步占据他的全部视野。
就在这时,继福骤然起身,挡住元琛看向烛台的视线,元琛骤然回神,眼睛干涩。
“殿下,奴才这就为您代笔,将此事禀告给大皇子。”继福话里话外都十分高兴的样子。
元琛抬起手,制止继福,另一只手捏着鼻峰重重地揉,良久才这般说道:“暂且不必,待我…仔细想清楚。”
继福欲言又止,不知殿下还要想些什么。不过,若不是殿下心思缜密,从冯士卿的日常小事中发现问题,上下求索,他们又怎能得知如此惊天秘密呢?殿下定然是要想出一个毫无漏洞的计谋献上去!
继福释然,猫在元琛身旁,仔细观察他细嫩肌肤上的红疹子,小声道:“殿下,你身上的红疹已退去泰半,可还有痒意?”
元琛缓缓摇头,又摆手让继福退下。
继福起身收拾物什,待看到案桌下的几个花生壳时,不由有些心疼地说道:“事已了,殿下不必再进食花生了吧?”
元琛埋首,嗓音里甚是困倦,拖着长长的音“嗯”了一声。
继福便不再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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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太阳出来了,雪渐渐融化,天气更冷了。
丘文殊拥被坐起身时,房外已传来沙沙扫雪声,阳光穿过落灰的窗棂钻进来,形成道道透灰的光线。
已经这么晚了吗?!丘文殊惊了下。
“少爷可是醒了?”引泉在门外问。
丘文殊应一声:“嗯。”他起身,给自己穿衣,想争取早点出去见元琛。床底下的安眠香早已成灰,丘文殊衣摆扫去,便拨得四处都是,但他毫无所觉。
引泉端来一盆水,丘文殊开始洗漱。
引泉道:“少爷,元公子身上的疹子已基本退去了。今日一早,数名大夫为他联手诊脉,说是并无大碍,许是进食了什么东西,或者碰了什么新东西,中了毒而已,并不是什么疫病。”
“中的,什么毒?”洗漱完毕,丘文殊坐在铜镜前,引泉为他束发,模糊的铜镜里,映不出丘文殊满心的着急,“可,有,大碍?”
“元公子身子的疹子都退了,想来毒性不强。”引泉道,“少爷尽管放心吧!”
丘文殊略一安心,又记起元琛在非常时期,于是急急出门,要借丘雯雯的贴身丫鬟一用。
落霞苑是一进院落,仆人在庭中扫雪,扫得沙沙作响,落霞苑正房门前并无丫环小厮静立一旁,许是人手不够,大伙儿都忙去了。引泉静候在庭中,丘文殊一拐一拐走到檐下,正要扣门,冯士卿和丘雯雯的交谈声若有似无地传了出来。
“书院根本就没有人得疫病…这定是李家的调虎离山之计,意在文殊…”
听到自个儿的名字,丘文殊愣了愣,举起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先是传出疫病谣言,把我的兵骗出冯府,再派刺客到冯府行刺文殊…这李家算无遗策,不容小觑!”在丘文殊的仔细倾听下,冯士卿的话渐渐清晰起来,“行刺未果,又明目张胆地派兵劫人,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文殊已经身首异处…”
李家?行刺自己?
“我现在想起来仍是后怕。”丘雯雯颤颤地说,“李家的事何时能够了结,如此担惊受怕的日子,我真是过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