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此剑乃信物(135)
“归墟子既肯成全我,就算要移山填海,为君驱策又何妨。”
不再理会归墟子,大祭司死死盯着沈放,眼里满是疯狂,瞳中烧着两团自地狱索命而来的青幽冥火。
如果,庄离会出手的话——沈放抬起头,奔向大祭司。大祭司微一眨眼,青蛇方动,庄离便跟着动了,可庄离比蛇更快!只见一道灰影飞过,自成风势,所经之处,雨水斜飞,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从未见过庄离出手的大祭司的目光一下子被牢牢吸引,只见那抹灵动的灰后发先至,扑住了前方小小的青蛇。
青蛇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笼罩在灰影当中——被庄离精准地捏住了七寸,提了起来,按理说,它该为了自由奋力挣扎,不顾一切地攻击庄离,此时却是温顺地耸拉着头,一双瞳子滴溜溜地看着庄离。
庄离眉头紧皱,将青蛇提着离身体远远的,躲着那一对宝石般的蛇瞳,听见大祭司低低一笑:
“这就是徐一苇带出来的徒弟么。”
而这一切,沈放都没有瞧见,这短短的时间内,沈放刺出了七剑,风急雨骤,天昏地暗间,风云台上竟有七点星芒明耀闪烁!早已在心中敲定了结局的那位黑袍道人也忍不住看了过去——少年人白衣猎猎,他的剑光如流星般落至大祭司身前,仿佛要把后者吞没,可就在近身的最后一刻,星散如灯灭。
黑暗再次笼罩风云台的一瞬间,大祭司唇边的笑容消失,右手穿过雨幕,朝前一步,如囊中取物一般,握向沈放的脖子。
沈放的眸光黯淡了,他第一次遇到这般强大的对手,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虐杀。若之前他还对野客僧所说有些怀疑,眼下他已是大开眼界——他根本不未曾领略武道之巅的风景,哪怕是一眼,也不曾瞧过!
耳畔传来切割空气的尖锐之声,白色的一片薄光突兀地刺入二人之间。沈放猛然回神,奋力一退——这般薄巧的剑光他再熟悉不过了。
剑芒刺向大祭司的右掌,大祭司眸光一寒,指尖刚触及沈放的脖颈便收回了手,当他再欲出掌时,他惊骇地发现,面前的沈放不见了。
他转过身,压抑着心中怒火,“若再阻挠,莫怪我不念及血脉之情。”
方才庄离竟在他手下把沈放救走了!
庄离松开沈放,神情从容,仿佛方才只是恰好经过,“你说的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拾起落在地上的那把短剑,随手一抛,短剑不偏不倚,落在了沈放脚边。
“还给你。”他对沈放道。
沈放蹲下身子,握住了剑,掌心感觉到残留的一点温热,“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需要了,”庄离垂眼一笑,看见沈放脖子上那一抹触目惊心的红痕,“你连自己都顾不好,怎么护旁人安危。”
沈放正要说话,却咳出一口血,可当他狼狈地擦干嘴角的血,庄离已经不再看他,脸上只余一丝嘲弄,而他疏离的嗓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还记得你那夜许的愿吗。”
沈放不假思索道:“枫山一夜,永生不忘。”
庄离的身子微滞了一瞬,旋即恢复了常态,冷冷道:“……沈放,如你所说,下辈子,下辈子愿你得偿所愿,逍遥自在,再不被俗情俗务俗人所缠。”
“你——”
沈放话未出口,庄离身形已消失在原地,而他的身后多了一道鬼魅的灰影,灰影出手快如闪电,点上了沈放腰间两处穴道,转瞬即带他至崖边。落地时,沈放双腿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地斜倾,正落入身后灰影怀内。持剑的手早已垂落在身侧,然而手中剑却是迟迟没有落地——他在负隅顽抗着。
沈放从不知道,庄离也是点穴的好手!
场上局势在电光火石间,陡然生变。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匪夷所思。大祭司面色微动,那头被庄离放走的青蛇已是颇不好意思地回到了原主人脚边,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一灰一白偎拢在一起的身影。
沈放太过震惊,以至于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他垂眼即见乌有峰的旷古天险——鸟绝,猿避,人灭之险。此峰之高,可是让他们走了一日一夜!隐约,他听见远方一苍老的声音在喊着什么,却听不清。
庄离吐出的一缕热气沾上了他的后颈。隔着薄薄的衣衫,沈放感到背后有一只温柔的手,他刚想到那是庄离的手,那只手便突然发力,以不带半分迟疑的狠心与决绝,将他推了出去。
雨在下,湿润冰凉的空气在一刹那间钻入沈放的鼻腔、肺部,却灼烧了他的五脏六腑。沈放感到自己整个心魂都被遭遇了雷击。他人已至空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转了身子,看见身后那人冰凉的脸庞和漠然的眼神,一如初见那时令他惊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