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死后我立刻反了(43)
奋战整天的荀匡俯身,合上那名亲卫无法瞑目的眼睛,提着刀,向我走来。
我说过,荀匡是个有才有能的士人。
在送给新皇的奏折之中,他提出,中央大军不可以轻易派出,目前禹国的军队早已经连表面的光鲜都做不到了,军队装备不堪,常年疏于训练,风气糜烂腐败,这样的无用的军队就算有十万,都比不上九王爷麾下精兵一万。
荀匡还是一个忠贞不二的臣子。
他在奏章中以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央求新皇不出动大军,让他带领五万新兵,以战养战,以血练兵,后方城池加紧制造军备,训练用以补充的士兵,以丰饶的腹地对拼荒芜的边境四州,相互对耗,如此下去,不过一年,八王爷的边军就难以为继。
荀匡更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刺史。
在奏章最后,荀匡以血写就。他恳请新皇,看在各州百姓的份上,不要派出中央大军。中央大军为个州郡府兵的集合,人数多达十余万,如此多的军队,给养必定由沿途州郡百姓提供,可近几年洪灾旱灾不断,百姓早已疲于奔命,如今勉强恢复生机,就又将那群贪婪如蝗虫的军队放出,一路搜刮而过,民将不民,何以聊生?
才德兼备,忠贞不二,爱民如子。
我无比敬佩这位刺史大人,可惜,不得不与之为敌。
原因无他。
各为其主罢了。
我没有命令我的军队,可是我的军队中无一位士兵上前阻拦这位垂垂老矣刺史,他们静默着,目送着这位老人家,奔赴自己的最后一战。
荀匡满身是伤,步伐却极其稳健,他踏着自己士兵的鲜血,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旌旗猎猎,战鼓止息,在死一样静默的战场上,我的手缓缓紧握剑柄。
在拔剑前的那一刻,九王爷按住我的手,提起长刀,迎战早已迟暮的英雄。
这一次,九王爷没有半分留手,不过百十回合,长刀就刺穿了荀匡的胸膛。
在荀匡身死之前,他亲手拔出了插在自己胸口的长刀。
“九王爷,好刀法。”
即使血涌如柱,荀匡依旧赞了一声他的对手。
九王爷翻身下马,提起长刀,直插在荀匡身旁的地面上。
在他回身之前,没有取回自己的刀。
那柄刀是主子赠与九王爷的,随他征战七年,是他最宝贵的刀。
却被他亲手葬送。
88、
在全灭荀匡的军队之后,我们连掩埋我方阵亡的士兵都来不及,就又匆匆启程了。
为了抓荀匡,我们已经耽误三天时间了,不能再停在益州了。
最近几场接连而至的战事让我的心情万分沉重,很多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了,只是单纯的为做而作罢了。
不过这种迷茫中带着自罪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很久。
两份接连而至的信件让我无法再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情感。
在我们绞杀荀匡的子夜,徐玉阙的信件送到,并不是关于我军粮草的事情,信中只有薄薄一张纸,纸上只有潦草的一句话。
“季三青被困宛城,危矣,速去。”
我心头剧震,薄如蝉翼的信纸重于千斤,我颤抖着的双手无法承担,任由他飘落与地。
记忆的碎片复现,是那善良憨厚的季家长公子,两次救我脱离必死之境的恩情;是那善解人意的贵公子,在我手足无措之时与我共骑的温柔细致;是那名白衣公子站在繁星之下,向我伸出的温热手掌。
他也要死了?不,不可以,太子党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死,唯独他不可以,他是我现今名字的起源,是第一个教会我何为爱意的人。而我之所以在主子面前这么努力,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我希望我爬得足够高,这样就能够在太子一党垮台的时候拉这个无可救药的滥好人一把。
毕竟,我们从来都是季三青最大的敌手,连他的对手都不想杀死他,他不就是真正的平安无虞了吗?
在我说设想的任何一种未来中,从来没有季三青死亡的结局,太子继位,他会位极人臣;主子功成,我和季清霜会拼死相护。
但是,我无论怎样都没有料到,季三青会直接撞到主子手里,还是在这种要命的时候。
这他妈的开什么玩笑?
就在此时,季清霜的信件随后而至。
季清霜身为季老丞相的孙女,大禹长公主的女儿,一生高傲无比,从未低头,但在这份信件中,她极尽卑微,说她劝不了主子,主子铁了心的要杀季三青。现在她没有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我,让我速至宛城,救季三青一命。
两份急件送到,容不得我不信,容不得我悲伤,也容不得我继续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