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绊(168)
“您的佛珠不见了。”寇怀说。
“佛祖不曾保佑我,观音也没有听到我的哭声。”她坐在长锁坐过的地方,面色是苍白的,“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罢了。”
“你也早些走吧,晚了,便追不上你哥哥了。”她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子,哑着声,“带着路上用。”
“我哥哥总是会等我的。”寇怀跟她强调,“他不会不要我。”
纪夫人偏过头看她,笑得跟以前一样,生活中一帆风顺,没有一点烦恼得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死了儿子还见不到儿子尸首得人:“是。有亲人在世上,总有许多好处。”
“您会让纪白回家吗?”寇怀很认真的问。
纪夫人没有说话,一直坐了很久。
最后终于离开,边走边说:“纪家,从来都不是只有遇之一个人。他走了,我还得顾全大局,照顾家族。”
她的声音很轻,像要随着夜风飘走。
寇怀站起来,大声喊:“您也别难过,下一任的家主,无论如何,总归是要过继到您的名下的。”
纪夫人听了这话,脚下一个踉跄,也是扶着墙才没有摔倒。
但她没有再回答,只让月光照着她的身影,一摇一晃的离开。
寇怀最后还是不得不去了花园,不得不看到了那些花。
因为老管家,在离开寇怀的院落后,吊死在了最光辉明丽的树上。
上面据说是拿据说上面拿胶黏合了珍珠缀在树上,又用白玉、黄玉和翡翠,拼成花的模样,挂在树上。
老管家朝东而挂,清晨升起的明晃晃的日光,反射在那颗出了珠宝就剩个树干的树上,让他的尸体突兀得像晾晒的一块长抹布。
寇怀看着他们顶着刺眼的光把尸体抱下,讥讽道:“挂在树上,好歹可以挡挡太阳光的。”
跟在纪夫人身后的冯与香,眼眶瞬间红了,扯着帕子道:“怀妹妹又在说疯话了。”
中午的时候,除了纪夫人行动不便,但凡在纪家说得上话的人,都出了城门迎接李尚书。
“死了人,为什么还要张灯结彩?”寇怀问纪夫人。
“有贵客来。”纪夫人又拾起了那串佛珠,闭目捻动。
“他为什么是贵客?不是他害死的人吗?”
冯玉祥的眼眶还红着,不知道是熬夜了,还是哭的:“寇小姐,表哥已经走了,纪家……更要保存了。您回去吧,不要出来行不行?”
因为纪白已经死了,所以更不能连纪家都没了。
寇怀听到门外的喧嚣,回头一看,门前停着车马,很多衣着华贵的人,都跑到那辆车下围住。
彷佛下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轮月亮,或者太阳。
最最最,受人追捧的东西。
寇怀转过头来,问他们:“我知道因为那些人与纪白其实并不相干,但为什么,你们也要这样。
“什么叫大局?
“纪白还不够大局吗?”
“回去!”纪夫人低声怒吼,门外的“贵人”已在簇拥之下缓步进来,“纪家,就是大局!”
可寇怀只有纪白一个大局。
她摇了摇头,不明白。
“您只有纪白一个儿子。”她看着纪夫人说。
“你也说过,你只喜欢纪白一个人。”她又看着冯与香说。
“那为什么,他还不是最重要的?”
纪夫人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憋红了眼眶,近乎困兽一样:“那是因为,人的一生,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最重要的!”
寇怀听罢,恍然大悟,了然一笑。
回过头时,隔了十来步的距离,正对上笑着的一双眼睛,看起来像个儒雅的学士。
她摇了摇头,不用人赶,自己回了院子。
非人(8)
“那是谁?”坐在主位的儒雅学士看着寇怀离开的方向,“就是方才转过头来,嫣然一笑的姑娘。”
“是……”纪夫人还未说完,下手的二老爷抢过话头:“是城西寇家的小姐,她的哥哥,说是,在宫中当差,叫寇真。”
一边的五爷怕李尚书还不明白,凑着嘴说了句:“在宫里,想是叫小真子,亦未可知。”语毕,众人都笑了。
“寇真?”李尚书抚着下巴,笑道,“这我倒是很熟的。我们关系一向很好。”
方才还打趣着的人立马闭上了嘴。
“她住在这里?你们是什么亲戚关系?”李尚书又问。
“算是吧。呃……算是我们大嫂的半个女儿。”
李尚书闻言,转头看纪夫人,后者勉强一笑,算是承认。
李尚书微笑道:“我从前便听闻寇兄有位貌似天仙的妹妹,早有意亲上加亲。”
他的干爹,也正是寇真认的那位干爹。
“只是寇兄公务繁忙,难得一叙。但我们的关系,倒的确是十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