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莲书(44)
烟云缭绕,渐渐模糊了他那略有些佝偻的背影,而我立在原地默默地瞧着,不知道为何,总有些莫名的情绪翻涌。
“韶春。”我没有再唤他师父。
他脚步顿住,就那么立在一片雾色之中,却不曾回转过身来。
“小丫头片子,连师父都不叫了?”他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我不自禁的笑了笑,眼眶不知为何有些热:“你不怕我此去,便再也不归了么?”
韶春一直都是晓得的,这样一个昆仑仙山,从来都绑不住我。
我不晓得他讲我带上山来究竟是何目的,但这些年来,他也的确未曾亏待于我。
我如今的这副躯体,资质平平,分明是修仙门中最不愿接纳的人。
而韶春却让我这么个人,免去颠沛流离,挂着他关门弟子的名头,潇洒快活了十多年。
不论如何,他到底是有恩于我的。
而我楚璎,也绝非忘恩负义之人,他的恩情,我终会还他,就如同我欠了溪音的旧债,不管我究竟记不记得,我也是要还的。
只是,年久日深,我便越发好奇三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何时,我究竟是如何欠下那旧债的。
我究竟做了什么,才使得溪音怨恨我三万年之久?
我既找不回来记忆,那么我便去寻找真相。
“楚璎,你不会。”韶春略带沧桑的嗓音再次传来,带着十分的笃定。
而我适时回神,不禁挑了挑眉:“你又怎晓得我不会?”
韶春终于回过身来,于朦胧的烟云中,我看见他似乎是笑了:“沈溪音在这里,你又能去哪儿?”
他这话一出,我便怔住了。
半晌后,我方才摆了摆手,转过身去,不再去看韶春:“行了,你赶紧走罢。”
这老头子,竟还真说得分毫不差,简直无趣极了。
我匆匆踏进殿门,也不管身后韶春的笑声,一拂袖,便将殿门关上了。
他说的极对,只要溪音在此处,我仍是会回来的。
我不晓得溪音何时才会恢复记忆,也许他为人的这一世,永远都不会想起九天之上的事情,更不会想起曾经的蓬莱仙岛。
但我想,我仍不能将他一人扔在这昆仑仙山上。
或许是因为如今的他,时常对我露出腼腆的笑颜。
又或许,是因为我心头隐隐觉得,只有溪音,才能将一切的迷雾拨散,让我窥见那些我想知道的真相。
譬如韶春藏着的秘密,再譬如溪音口中的旧债……我都要一一查清楚。
次日。
我简单收拾了行囊,只传音给韶春说了几句,再未曾惊动任何人,独自下山去了。
只是我未曾想到的是,我这一去,便整整五年不得而归。
我下了山,按照韶春所言,来到了玉山镇上。
这玉山镇虽只是个小镇,但或许是因着周遭聚着几个修仙门派的缘故,来来往往之人众多。
有的是为了追求修仙之道而来的平凡之人,有的是下山试炼,或者试炼回归,途径此处的修仙人士。
然而我闻着味便知,这其中还隐藏着不少妖精与魔修。
这小小的玉山镇,竟是暗涛汹涌。
我记着韶春的话,使了昆仑仙山的觅音铃寻萧玉师姐的下落。
很快便知她原是在前面不远处的客栈之中。
我行至那客栈前,便见其迎来送往,客似云来,好不热闹。
方才踏上台阶,那眼尖的小二便凑上前来,殷勤道:“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我找人。”我踏进门去。
“客官是要找什么人?”那小二跟了上来。
我蹙眉,略微思索了片刻,可那萧玉师姐的轮廓终究还是有些模糊不清,毕竟我也是数年前见过她几面,且不晓得她如今可有什么变化没有。
“一个女子。”我想了半晌,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而那小二则惊诧的看向我,笑了两声:“客官这可是为难小的了,这来来往往的女子甚多,小的又如何知道你是要找哪一个?”
我又何尝不知?正有些泄气,我却又忽然想起了萧玉师姐手里时常握着的那把流霜剑。
于是我便道:“你这儿可有留宿过一个手持一把银白色长剑,剑柄上是一朵水晶霜花的女子?”
许是那流霜剑太过独特,我这么一说,那小二便恍悟了:“客官原来说的是她啊!”
我听他的声音似乎有些火气,便问道:“怎么了?”
小二将肩上的白色布巾一甩,脸色极为不好:“她还欠着房钱呢!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害得我被掌柜的骂了又骂,还险些丢了饭碗!也不晓得她究竟是哪个小门小派的,堂堂修仙之人,竟还这般没脸没皮的,也不怕给她那山门丢脸!到底是不如昆仑仙山的人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