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有个白月光(62)
“今年是欠收之年,”陆朝不紧不慢地说道,“户部入不敷出,周尚书是辛苦了。”
“能为陛下效力,微臣不幸苦,”户部尚书忙起身作揖,“陛下治国有方,国库充盈,哪怕支出大半为赈灾之用,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两人就这样一来二去地攀谈了几句,和陆朝闲聊实在是很伤精神,户部尚书既要保证自己对答如流,还要保证答复得无可指摘,同时又要提防皇帝突然变色。
直到霁晓揣着手炉走了进来,陆朝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他吸引去,他看起来便要比方才单独面对户部尚书时温和多了:“怎么才回来?”
霁晓答道:“原本是想给初羽送过兔子便走的,但恰好遇见了少昊,便在他那喝了口茶。”
“初羽那事我也不怪罪了,这小太监怎么也不肯回来?”陆朝有些不高兴,“还有,说了我陪你一起,你却不肯。留我一人在这宫里,真是无聊透顶。”
“把你也带过去,想必你二人便能将他的府邸都给掀了,只怕现在还不能回来,”霁晓在他身边坐下,忽然问,“陛下这是要论国事吗?继续阿,别耽误人家的时间。”
陆朝这才想起来对面还坐了个户部的小老头,霁晓已经回来了,他没必要再与他攀扯来打发时间,于是立刻便进入了正题:“周爱卿,你回去查查,临溪村有没有一个叫李锤松的人。”
“?”户部尚书脸上疑惑之色藏都藏不住,“李锤松?”
周尚书很不明白,眼前这堂堂九五之尊,怎么会和一个乡野小户扯上关系?
“嗯,”陆朝接着便道,“他家今年的农税照收不误,不必给他降了。”
“……”皇帝的意思,再荒唐他也不敢违逆,只能诺诺应下,“是。”
“还有一个与他交好的壮年男子,下巴上生着颗指甲盖大的痦子,至于这位,便只罚一半意思意思。”
户部尚书:“……好的陛下。”
陆朝才说完,目光便又飘向了身侧端着一杯热茶的霁晓,等了一会,还不见对面那个碍事的户部老头察觉出自己碍事,陆朝这才纡尊降贵地开口:“爱卿可以走了。”
户部尚书立马便起身行礼告辞,动作一气呵成,全程快得陆朝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怎么看都像是预谋已久。
“你看你多不招人喜欢,”霁晓故意打趣他道,“大晚上特意把人叫进宫,就为了报复两个农户,你怎么这么幼稚?”
陆朝不服气:“凡事都要付出代价,寡人岂是别人可以说骂就骂的?也就只有让你占了这么多便宜,从前也没少激我。”
“那我不是已经付出代价了吗?”霁晓也学着他那不服气的口吻,指了指身上的好几处地方,“这,这,还有这,你哪没摸过?”
陆朝莫名乐了,很不讲理地反唇相讥:“你那分明是恶有恶报。”
霁晓喝完杯中的茶,将手炉往榻上一丢,忽然整个人躺进了陆朝的怀里,然后由下而上望着他,他的语气柔软得不能再软:“阿来……”
“你真的想我和我一起吗?”
陆朝揽住他的手顿了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笑了笑:“当然。”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着这只匕首?”霁晓忽然伸手探向他腰侧,没摸到那只刀柄,探了个空。
陆朝俯身碰了一下他的鼻尖:“我已经藏起来了,你现在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霁晓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明日便是立春,”霁晓用食指轻轻缠绕住陆朝垂落在胸前的发丝,“也是你的生辰,你想回东山上看看吗?”
陆朝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低着头看向霁晓的耳垂:“你想回去看看?你走了这么多年,那里想必已经破败得不能看了,而且时过境迁,也没什么好看的。”
霁晓微微撑起身子,从陆朝腿上爬了起来:“你不想回去?这么多年你都没回去过吗?”
“也不是从没回去过,只是很少去,”陆朝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而后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与寻常人不同,这生辰也没什么意义,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让御膳房下碗长寿面便好了。”
霁晓忽然发现,虽然他对流逝的时间已经没有太多的概念了,但漫长的时间跨度依然残忍地拉开了他与陆朝之间的距离,他们可以选择避而不见,但它仍然不可避免地存在着。
而他已经无法洞悉眼前这个长大后的阿来的所思所想,陆朝看似能原谅他的一切,但那双握着他的手,却是半松不放的,他总觉得他好像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松手,然后像从前的他一样,毫不留恋地离开他。
但陆朝身上的伤口是他亲手撕开的,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反复地愈合又溃烂,他并没有因此而对疼痛免疫,反而成了一个更怕疼、更不敢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