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共为友(5)
霍英面色一变。如今九宗掌门正是剑宗三清道人,若眼前这年轻人是受三清之命前来,这意义便大不一样了。
谢敛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一旁的下人递了上去。霍英将信拆开,才看一眼神色就已有了三分变化,待读到后来,神情越发严肃。
他像是将这封信从头到尾翻来覆去读了几遍,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同站在堂下的人问道:“这封信谢公子可看过?”
“虽没看过信,但对信中所提之事略知一二。”
“哦——”霍英脸色晦暗,“谢公子怎么想?”
谢敛一时间拿不准他的意思:“文渊是九宗枢纽,也是九宗耳目,自晚辈拜入门下,不曾听说文渊递上的消息有误过。”
“文渊首席卫嘉玉的才名老夫也有所耳闻……”霍英微微沉吟,忽然道,“我记得三清道人一手四时剑名震江湖,谢公子既是剑宗门下,不知可有习得此剑?”
“学过。”
“不知已学到了第几式?”
这问题虽然来得古怪,但谢敛还是如实道:“晚辈之剑,在于流火。”
四时剑一共八式,分别为:化雨、惊蛰、流火、掬星、白露、凝霜、寒雪、朔风。三清的四时剑在于寒雪,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剑却在流火。
霍英摇头道:“恕老夫直言,若信中所言非虚,那人果真已经出山,只怕公子在此也无济于事。”
谢敛面不改色:“师门派我前来只望能在危急之时便宜行事,供堡主差遣。”
“不管怎么说,九宗这番好意霍家心领了。”霍英淡淡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堡内还需从长计议。”
待谢敛从白虎堂出来,便由人领着去了霍家堡安排的落脚处。岑源不在屋内,问了下人才知道他已早一步去了霍思远的住处。
谢敛回屋换了身衣裳,稍作整装之后,又往霍思远的住处走去。等到时,院里已经停了两顶轿子。
院里一幢两层的小楼,霍思远的卧房在二楼朝南的位置。屋子不大,但摆设倒是雅致,谢敛进屋时正看见榻上半卧着一个青年,想必就是霍思远。或许是久病的原故,他看起来瘦的厉害,宽大的衣袍下面像是包裹着一副骨架子,上头贴了一层薄薄的皮肤,那皮肤比普通人要白上几分,能看清楚手背上脉络分明的筋骨。
但与他平生所见的大部分病人不同,这青年身上竟并不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听见动静,抬头望过来时,目光澄澈不见愁容。
岑源从桌旁站起来介绍:“这位是我师弟谢敛。”
他身旁站了一位妇人,想来是这内院的女眷。四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暗色的绸缎衣裳,手腕上一串绕了几匝的檀木佛珠,姿容较好,娴静之中几分娇媚,年轻时约莫也是个美人。见了他只冷淡地微微点头,又听岑源说:“这是霍公子,我身边这位是霍堡主的夫人。”
谢敛在心下飞快回忆了一遍,才想起霍英确实还有这么一位夫人,只是个出身普通的渔家女,名叫罗绮。传闻当年洞庭一役曾救过霍英一命,于是霍芳华过世之后,霍英娶她做了续弦。嫁进霍家之后也并无所出,是以平日里十分低调,极少被人提及。
谢敛进了屋子,也并没有旁的事情,只坐在一旁听罗绮低声与岑源讨教药方,倒是半卧在榻上的年轻人,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忽然对着谢敛温和地笑了笑:“谢公子刚从花厅过来?”
谢敛朝他看去,只见他指了指自己靴上不知何时沾上的花瓣:“这万寿菊堡里就属前头花厅开得最好。”
“霍公子好眼力。”
得了这句好,他便弯着眼笑了笑,得了几分趣似的。
倒是个跟想象中不大一样的年轻人。
第3章 三
入秋天气虽还未彻底转寒,但屋里依然还烧着两个炉子,罗绮拿着之前大夫开的方子,与岑源新写的那份比对,时不时传来几句低声交谈。
霍思远半卧在榻前,他看上去身体很不好,一句话不说,也时不时要咳上一阵。但大约是怕谢敛一人干坐着无聊,每隔一阵便会同他搭上几句话。谢敛大概算不得一个好的陪客,往往两三句话间,话题就见了底。不过好在霍思远大约也不介意,往往几句话颠来倒去地问。到后来,大概他自己也察觉有些话问得细了,便先要不好意思地自嘲:“我整日在屋里闷得慌,偶尔见了生面孔都要觉得新鲜,谢公子别介意。”
谢敛道:“无妨。”
霍思远倚靠着二楼的窗台,突然间被外头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似的,目光落在了窗外。谢敛跟着往下看,才发现院里又来了新客。
小楼外站着一个戴了面具的青年,手上握着束花,枝丫杂乱倒像是刚从山上折的。他同守门的护卫不知说了什么,转头看了眼院里停放的软轿,又与那护卫说了几句,随即就准备将手中的花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