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68)

作者:此渊

他沉默一会,又说:“我莫名挨了你一拳,那你就要补偿我。”

他磨磨蹭蹭就是不说重点,今夜都取下人皮面具了,怎么还说些无关的话呢,我拿他没办法,问:“怎么补偿?”

他抓着我的手,声音小小的:“我有事要跟你说,你听了,不能怪我,不能躲我,更不要被吓到。”

他要给我坦白了。

听他这番话,我其实心里是很不安很紧张的,我满脑子都想的是一会儿该怎么说话,怎么摆出最无辜最惊讶的脸色。

他能夜里视物,我却一点也看不见,这已经是让我处于下风了,我从未欺骗他过,如今却要当着他的面做戏,还如此突然。

我竭力冷静说:“你是不是要说你声音的事……”

他没说话,我推了推他,“你怎不说话?”

“我点头了啊……”

完了,我连他点头都看不到,我心里更是无望。

他继续说道:“在此之前,我要问你一些事……”

唉,他能不能快点,这样真是太折磨我了,于是我说:“你快说啊,我想睡了。”

他顿了顿,摩挲着我的脸,在我耳边气声说:“今夜我不会让你睡的……”他吸了吸我耳垂。

我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脑中混沌的睡意一下就没了,我咽了咽口水,结巴说:“我,我没有那些东西……”

“我带了。”

“我不会……”

“我们一起学。”

他今夜怕是要定了,准备得如此妥当……

我想起昨夜的糜乱和交缠,本来就因刚刚的吻而有反应的下身,更是大了一些。我慌忙想要掩盖,他却还是察觉到了,他拉着我说:“遮什么呢。”他抱着我顶了顶,我感受到他的反应,也是鼓鼓一团。

他扯了扯我上衣,像是解释道:“是你太诱人了。”我也这才发现我的上衣根本就是乱的,一肩的衣物早就是松松垮垮,要掉不掉,我本来就穿得宽松,怕是衿带也未系好,方才打他时就散了。

我赶紧拉了起来,他却趁乱又摸了摸我,小声说:“你好香啊……”

他能在做那些事前就说清楚吗?我心里很是怀疑。

“我可没你香……”我红着脸嗫嚅道。

“都说了是熏得太久了……”他小声反驳,过后却又轻笑一声,说:“不过我也没有你好色,说一说就硬了。”

这声音与屈尧一模一样,笑声也仿佛是他赠帕之前的轻笑,我回忆中的声线音色往往都是正经谈事,或是争执不休,哪像如今,这么色气。

我脸更红了。

为免他又色心上头,我连忙说:“你要问什么,快……快说。”

话刚落完,他却一下没了声音。

夜里寂静,我甚至能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现明明是阳和启蛰,品物皆春,我却觉屋外晓风残月,万物凄凉。

这样的沉默莫名让我心慌,可我明白他在犹豫,便也不发一言。

我想,他会问什么呢……

“你恨不恨他?”他终于问了第一句。

我瞪大眼睛,问:“何人?”

他声音微弱:“屈君遥,你恨他吗?”

他脑袋里都想的什么?我疑惑问:“我为何恨他?”

“你爱慕于他,他却另娶他人,后又在朝上对你恶语相向,将你骂得狗血淋头,你不恨他?”

我一听这些,脸就僵了,我说:“没有,我不恨他。”

他又问:“你为何不恨呢?竟还为他的死伤心?你那时几乎不吃不喝,憔悴颓靡,我也见你深夜痛哭,你嘴里念着对不起,可是梦见他了?”

我说过吗?他听到过我的梦话?

但我想想,也像是我能说出来的,我做的梦不都是对他道歉吗。

我有些难堪,承认了,说:“……是。”

“那他让你如此痛苦,你为何不恨?”

我忽然低下头,问:“那你……你觉得他恨我吗?”

他默不作声。

“我在朝上与他针锋相对,事事都反他,后来又供上圣状,诬告……”

“可你没有真告……”

我打断他,说:“可他不知道。”

我咬了咬牙,一口气说了出来:“他一直对我很好,他虽官职比我高,又长我一岁,但论事时却处处照顾我,语气温柔,从未严厉过,偏殿论事,他也从不为难,让我难堪,他比我懂得多,我与他这样交谈,总能学到不少,我与他只是表面相争,暗地里从未结怨,我升迁之后,他还,还送我锦帕贺喜,我后来只是……”

我念及往事,想起那时我的冲动,他明明只是站出来轻声道出我的不足,我却看着他的眼睛,以最讽刺的脸色,说出了我最不该说的话,做了我此生最后悔的事,然后就看见他脸色惨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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