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65)
顾任一脸苦相,道:“……我,我真是吓得不行,膝盖疼得要死,整个殿内,就严掌书未跪,直直看着圣上,就是不让步,圣上说他敬严掌书为长辈,又在少时教他宫礼,这才隐忍不发,可他要何人,又与何人待在一块,是谁都决定不了的,他铁了心地要跟人在一块……”
我心惊胆战地听着,又被这话动容,心中生起许多波澜,都未曾在意顾任已经忘了圣上敬称。
“……然后他说严掌书死板,说……虽男女之间情爱和男子之间情爱之事是有不同,但情意是同的,严掌书气得不行,但又不知何处反驳,只一直说此事违背纲常,悖逆礼法,阴阳不分,乱了伦常……”
“圣上嘛,自然理也多,像是早就备好了说辞,一直跟严掌书争论,然后突然就有人在外面直呼圣上名讳,圣上好像一下就慌了,严掌书也一下就愣了……”
顾任摇头,无奈道:“我都不知为何我记得如此清楚,那人闯了进来,看到我们一群人,好似有些生气,说圣上自作主张,怎可如此鲁莽,我听得冷汗冒起,但圣上却没生气,只是看着他,他像是也很触动,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未讲话。”顾任说着居然睁大眼笑了一下。
我心想,你不是害怕嘛,怎看起热闹来了?
顾任脸上显现出疑惑,他说:“严掌书看见那人后十分激动,有些不敢相信,嘴里一直念叨,我离得远,当然也听不清……然后严掌书态度一下软化太多,却还是不同意,圣上很不悦,那人也没说话,我当时还以为这事过去了,结果……”
顾任叹了口气,道:“结果却是圣上直接带了那人去听政,更是彰显圣上对那人不同,我吓得发抖,生怕又吵起来,不过幸好,最后掌书妥协了,这事其实我也想不明白,按理说,若是带去听政,不更是有辱朝纲嘛,可掌书偏偏同意了……”
是啊,为何呢……我心里也不明白。
顾任说完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像是在攒些胆量。
他看向我,有些犹豫地说:“墨伴啊,其实我说了这么多,最想说的是……今早,我昨夜真是一宿未睡,今早迷糊得又忘了带灯,你说他也是,这醋劲太大了,我本来就经历昨夜的惊心动魄,心里胡乱想着,他说话做事又……又有些显摆意味,我当然察觉到了,真是装没看见都不行……”
怎突然又说到我了?他铺垫这么久,就是要谈论我吗……
我脸红了红。
我都快忘了,顾任已是知道我和陈瑜的事了……
顾任像是见我脸色难堪,忙又说道:“我不是说他什么不好,也不是对你们有什么偏见……只是这事吧,你们不比天子,躲不过,也扛不住这闲言碎语,还是要收敛,莫像今日在宫门前就,就……那样,免得让人看见。”
听了这个,我脸更是没地放,觉得顾任定以为我有些不自矜,在宫门前就与陈瑜作亲热姿态,但我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忍下这名头。
顾任还是不放心,觉得我不信他,又强调了一遍:“我当真绝无偏见,其实你们俩一向走得近,这事倒挺自然,从前你们俩……就黏糊糊的……”
他拍了拍我的肩,道:“你也不必觉得难堪,我并不在意这些,我当你是好友,你也莫要因此疏远我才是!”
“怎会疏远!”我忙说道,而后又看着他,真心实意地说:“多谢。”
“这有何谢!”顾任摆手,还是犹豫一会,说笑道:“真想谢就让他莫黑脸看我了,我每每看他眼神,都让我害怕得紧。”
我被他逗笑,又想到我与陈瑜误会已经解开,便坚定说:“不会了,他以后都不会。”
顾任像是终于了了心结,脸色一下好了很多,他恢复了原来那副样子,大笑说:“这真是愁了我许久,”他起身,“说开便好,我一直在想怎样给你说……”
“……至于刚刚那事,天子婚仪重大,礼部明细要清算好久,还有采办之事,种种事务冗杂,等过几天程兄你再派人来便是,往后好长一段时日,礼部可有得忙了……”
顾任又与我谈了会婚仪之事,说完,鞠了个礼便推门走了。
我站在屋内,看顾任离去,心里有些奇怪,除老师以外,我头一次说出这些,觉得让他人知晓这事的感觉很是奇怪。
我偏头见着屋外青葱绿意的树木,一棵桂花树悄然立在那里,树皮灰褐,叶片厚重油绿,微风徐徐,都吹不动一片树叶。
我看了一会,却莫名笑了,心想,春生秋杀,万物有律,这桂花树虽然不太入眼,但若是到了仲秋花期,香却是陈香绝尘,馥郁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