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盛唐种牡丹+番外(165)

作者:又生

谁能料到,一个县令,在操劳公务之余,竟然编排出了如此复杂的四部唱曲。

李隆基面色转晴,很高兴:“好。”涉及声音,李归雁是首位。张行昀递来漆盘。李归雁伸手取出红花,说道:“商音大石调,活泼开朗,不失端庄,只是第三叠首拍,女部高声含气音,虚而不实。”语罢,皱着眉头拔几片花瓣下来。

苏安和雷海青都笑了,原来李归雁早就想好如何应对,只是闷着不说而已。

南北两岸的臣民却是实在的,因为九人乐阵实在太小,远点就只能听见高音,再加上即将轮到的各州乐阵姹紫千红,所以他们目不暇接,更顾不上欢呼了。

河南府教坊公孙娘子的《剑器舞》,一个女子,以阴柔之躯驭阳刚之剑,抛出如水袖,收回如藏针,人在剑光中舞蹈,收放自如,几乎难以分辨二者的影子。

宋州敬献的是以鼓乐为主,改西域原调为羽调的对舞《拓枝》,那二位舞娘,腰缠系着金铃的细带,头戴插满羽毛的帽子,在画鼓催逼之下,连连转身与扭腰。

一日下来,新花样层出不穷,宴会高潮不绝,让人连吃块整糕的功夫都没有,而当次日的钟声响起,一夜安宁的五凤楼迎来了前二十九州之中最热烈的欢呼。

一支以竿伎为前导,载着五百名乐工的车队入场。驾车的牛马,全被悉心打扮成虎、豹、犀象的形状,车上的乐工,全都穿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丝绸绣花衣服。

他们奏的是武周时期宫廷所出《长寿乐》,寓意颇美。领舞女妆为孔雀,不仅裙上羽毛是真的,就连脖颈和面部的羽毛纹路,都是画师一笔一笔雕琢而成。

原来是怀州乐阵。郭刺史得知那个滥竽充数的乐人被揪出之后,痛定思痛,深刻认识到自家筚篥吹得不够好,于是,为提高水平,他又加了两百个人。

这就是五百人的规模,全天下除了长安,也就只有洛阳城能见到如此盛况。

全曲奏罢,气势恢宏,诸州的乐阵都偃旗息鼓,深为郭刺史的忠心而震撼。

只是也不知为何,五凤楼台迟迟没有回音,似在刻意地拖延,以便享受盛景。

南岸,各轩各阁纷纷击鼓下注,汝阳王于天津楼台坐着,亦是落花于郑州。咸宜迷上那件孔雀羽裳,召舞女答话,听其名为云容,便直接召其入梨园之中。

“来,诸州赛罢,趁此空隙,各位猜猜结果。”游桓之道,“谁能夺魁?”

李道用这回十分清醒,举例分析道:“十年前,至尊泰山封禅而归,同样在洛水边筹办乐会,送十一州刺史赴任,那时,人多者胜,如今应当也是如此。”

众人点头,此话不无道理。李彬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就拿这建仓治水而言,讲究的是精简官吏,窃以为,元县令的曲目合意,当深得圣心,跻身前三。”

正是此时,屏风后头传来一声笑。众人看去,苏晋一头醉栽在案前,睡着了,手里还一粒一粒拨佛珠串。说话的人是崔宗之,他捏着酒壶,徐徐倾下满杯琼浆。

“诸位大将军,当局称迷,旁观见审,可否听崔某说说拔河?”崔宗之站起来,评道,“两京之路如绳子,西边喊运粮,东边喊迁都,而运粮之利一旦实现,迁都便成乌有之事,当此,殿中省崔大监如何不得铆足气力,一展东都繁华?”

游桓之道:“崔御史见多识广,怎么说起话来东歪西颠,似不拔自倒?”崔宗之道:“夺魁者,必是怀州。”李彬笑叹:“唉,等了许久,没人为本府题名。”

顾越倚在窗边,如梦初醒,这才回了句:“各位住嘴,苏供奉给的是白花。”

一河之隔,五凤楼台。

“苏供奉,请选花。”这是一支立部伎改编而成的曲目,由五弦琵琶首选。

面对那描金的漆盘,苏安抿了抿唇,先往旁看了一下,心中疾风过岗。雷海青捂着耳朵,显然受到了极大震慑。林蓁蓁的凤眸里,依然是令人猜不透的笑意。

御前人影攒动,藩国使者和大臣上贺表,热闹非凡,实在看不清是谁喜谁忧。

就像是底下那万千臣民,大多听不出这曲子中有个不起眼的商音失了共鸣。

苏安伸出手,在漆盘上空悬停很久,闭上眼,终于执起白花,丢下了门楼……

商音不正,他不能忍。

“怀州,岂非生灵涂炭?”

那支白花顺着城墙坠落,因是伴随着李隆基突如其来的评语,所以并未在人群中引起骚动。霎时,无人再说话。高冯赶紧让张行昀把盘子呈到李隆基面前。

李隆基再问:“怀州,岂非生灵涂炭?”即刻,宣张九龄拟制书,赐怀州刺史郭诚为文散官,又道鲁山县令元德秀性情高洁而质朴,当为诸州曲目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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