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役(80)
“但你更应该畏惧的是你自己,因为——你才是这里最凶猛的野兽。”
……
子尘咬着自己的嘴唇,不停斩杀着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
他知道的,他体内流着野兽的血。
他的眼尾逐渐泛出血色,身形也有些摇晃,维希佩尔像是感觉到了子尘的状态不太好,反手握住了子尘的手腕。
“怎么,还能撑得住吗?”维希佩尔回头看着子尘问。
子尘眼尾的红色散去,体内像是燃烧一样的鲜血逐渐冷却,他抬头看了看维希佩尔,点头道,“还撑得住。”
维希佩尔闭上左眼,视野中都蒙上了一层淡薄的红色,那些黑色的乌鸦在空旷的岛屿深处不停穿梭着。
——是被舍弃了啊……
——就这样被扔下了,真的很不甘啊。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被舍弃的是我。
“是被舍弃的船员。”维希佩尔说:“构建这个幻境的是被舍弃在这个岛屿上的船员,因为不甘而产生的怨念。”
鸦鸟黑曜石一样的眼中倒映着整个空旷的岛屿深处。
“在那里。”维希佩尔抬手指着高处说。
子尘抬头看向高处,那里一个男人被无数藤蔓束缚着,那些绿色的藤蔓像是脐带一样连接着男人和这个洞穴深处,而他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中一样,安静却了无生气。
“我负责挡住这些戒奴,你去杀掉他。”维希佩尔说。
“可他……”
“他早就变成和戒奴一样的东西了,只是还维持着人类的外表。”维希佩尔说:“别忘了,这个幻境中不止有我们,还有其他参加试炼的人,我们多耽误一会,就可能有更多的人死在幻境中。”
子尘点了点头。
维希佩尔缓缓闭上眼,那些乌鸦在整个岛屿深处疾飞而过,像是锋利的刀刃一样穿过戒奴的身体。
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发出狰狞的叫声,在整个空间中回荡着,像是来自地狱的凄厉野鬼。
维希佩尔在那些戒奴之间破开一条道路,子尘沿着藤蔓上爬着,直到那个沉睡着的男人身旁,他抽出腰间的匕首。
他看着男人的脸,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罢了。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连样貌也只能算是普通。
——只是一个被舍弃的人啊。
下方的戒奴叫声凄厉,子尘的眼前闪过那些环伺的野狼虎豹。
匕首从男人的勃颈处划过。
他从无数藤蔓缠绕的高处跌落。
整个洞穴都在坍塌,缠绕在参天古树上的藤蔓断裂垂落。那些戒奴挣扎着湮灭成灰烬。
神的祭祀终因凡人的打断而走向毁灭。
子尘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正枕着维希佩尔的胸口,他扶起上身,看着周围。
周围居然是一片无尽冰川,天空蓝得近乎澄澈。
这里像是已经被世人遗忘的世界尽头,终年被严寒覆盖,但很奇怪,子尘居然一点都不觉冷。
维希佩尔也缓缓醒了过来,“这里应该也是幻境。”
他闭上眼,无数的黑鸦破开天际的蓝色,在无尽的冰域上穿飞,像是澄澈冰面上裂开无数的裂纹。
“找不到这个幻境的缝隙。”维希佩尔说。
子尘突然发现他们脚下的冰川像是沁着鲜血一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色。
红色沿着冰川的纹路蔓延,由惨烈的猩红逐渐变得淡薄近乎无色。
“哥,你看。”他拉着维希佩尔。
维希佩尔没有说话,只是眉目郁结着什么一样。他握住子尘的手腕,“先看看周围的情况再说。”
可是无论走过多远,仿佛都没有行进一分一样,子尘抬头看着天上的云,“我们好像一直在这片云下行走。”
“而且,也一直踩着这片鲜血。”
维希佩尔闭上眼,感受着整个幻境里流动的气息,但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纵使是幻境也应该存在缝隙,有缝隙就会有风,有风就应该有气流的流转。
但是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一切像是凝滞了一样。
连空气的流动都消失了。
子尘打量着周围,整个世界安静的近乎荒芜,只有他们两个在无尽的白色中跋涉。他们除了彼此再无其他。
在这里仿佛时间都被冻结了,所有的一切都凝滞成了永恒的冰雪,亘古不融。千年的时光都被冰封在这里,一层层的堆积,日复经年。
直至某天,再也无力承受,于是巨大的冰川轰隆崩塌,将一切吞噬……
“哥,我知道这里是那里了。”子尘突然说:“这里是第一次黄昏之役的战场。”
“神之罪徒意欲叛天,罪孽诸般,此为第一次黄昏之役之始。御座之神折其羽翼,血染九座冰川。”他念着《埃达残卷》中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