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役(612)
其实他不该如此孤军深入,但他的心底仿佛一直有洪钟在敲着。
他无数次梦见他从跪拜的众人中走过,那些人恳求着他,“杀了乌特加德,杀了他……”
而银发的男人远远望着这一切,等他走到男人身边,男人对他说,“你想要救他们吗?那就去杀了乌特加德吧。”
那只在每一个冬天醒来的怪物是一切祸端的根源,仿佛只要杀死它,就能保护所有人。
而他,便是执刀人……
他压着前身,策马而行,在居庸关的那段时间,边军曾有人教他马术,那些人纵酒策马,左右颠倒,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坠马,夕阳下那些从东煌各地发配边军的人像是自幼生长于草原上的汉子一般。
他也饮过了边关的酒,他也是那片草原上的人,只是他早已从那里离开,把其他人都留在了火与血中。
他要去见乌特加德,仿佛只要见到他,那些梦境就都能有个解释。
突袭的队伍分作三支,像是三把砍入巨鸟脖颈的刀刃。刑天兵团也已经走入了他们曾经布下埋伏的地方。
火蒺藜从地上开始烧,从巨鸟的两翼开始烧起。山高处的□□泼洒着带勾箭,一个个黑色的身影在大地上倒下。
皇轩烬用手腕转动古剑,刀锋像是收割机般绞杀着那些死而复生的人。
当他闯入阵中他便听见了天地间如同鲸鸣般的吼叫声,在海鲸歌鸣的声音中,整只队伍如溯洄之鱼一般行进着。海洋里那些小鱼是很渺小的,一个鲸吞便是百万游鱼,而这些游鱼聚在一起却又能化为最庞大的海鲸。如今这支由无数死而复生的人组成的队伍在莽原上缓缓行进,让他想起梦中那个黑色的山岳般的身影。
他突然在鲸鸣般的声音中听到一丝异样,那种声音像是冬季的海中因为盐层的流动而产生的冰结和暗涌。
“回撤!”他突然回头高喊,“夸父山有异!”
然而自夸父山脉而下如同被盘古劈开一样生出了巨大的裂隙!
猩红色的河流泄洪般流淌而出,铺满了整个深渊!
而更为惊悚的是,无数狰狞的古兽自深渊中缓缓生出,他们在血色的渊中挣扎,他们想要上岸。
所有的一切令人想起神话中诞生一切之地——金伦加鸿沟。
那是火与雾碰撞之地,古兽从鸿沟中挣扎而生,然后他们来到世上,带来杀戮和混乱。
然后他们死去,用挣扎痛苦的灵魂供养着世界树。
而如今这道创世的鸿沟出现在了东煌的华阴之地!
皇轩烬看着刑天兵团中那只高昂的巨影,整支队列的行进方向正是金伦加鸿沟!
而金伦加鸿沟旁正是百眼洞穴,躲藏在山穴间的百姓悲恸地哀嚎着。
他调转马头,“回撤!令天枪营在裂隙左右布好□□!”
巨大的墟渊像是古兽的巢穴,不断有狰狞的古兽从深渊中爬出,他们的爪牙陷入土中。
女孩的身体紧贴着夸父山的山壁,她从未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身满尘埃的苦行僧悲悯跪地,他怀中的八面佛像现出无慈悲相,“众生三界如火宅。”
“齐射!”天权将军在夸父山侧布下了重型炮机,虽然谁也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后果,但他们已经别无他法。每排炮机旁都堆满了数个基数的弹药。
炮弹落在鸿沟两侧,狰狞的古兽在火中化为黑色的焦炭,落入深渊中的炮弹引发了一片片的火,然而那渊中的夸父血像是燃烧不尽一样。白色的雾气自深渊中蒸腾而上,雾气散去后那些狰狞的古兽已然爬上了岸。
火与血,灰与雾。
刑天的兵团仍旧在向着鸿沟前进。
人群中用血色的夸父血涂面的神婆疯癫地跳着,“乱了!乱了!都要乱了!”
像是已经嗅到了人类的气息,古兽躬着身体向着山穴中的人群靠拢着。
他看见了躲在山洞中的女孩,女孩的纤细的小腿溅上了泥点般的血污,她的手扒着身侧的岩石。
皇轩烬用靴上的铁刺
一只古兽撕咬着咬住了皇轩烬身下的绿螭骢,马腿上鲜血溅地,他握着剑翻滚在地,腿上传来一阵疼痛,地上断裂的铁蒺藜扎入了他的腿中,而那只啃咬下半个马腿的古兽甩开了口中的马肉,用猩红的眼看着他。
他立刻用手肘撑地反滚,然后跪地抬剑而起!
那是由下自上的一剑,剑势侧冲,不留余地。
古兽的头颅滚落在地,然而另一个黑影却已经向着女孩冲了过去。
借着火光,皇轩烬看清了那个黑影,是刑天兵团中的死者,男人身体已经腐朽大半,如同志怪小说中存在。
皇轩烬甩出手中的匕首,匕首正中男人的后心,但男人却没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