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役(248)
司天命说的不错,道路崎岖,前途迷雾。
维希佩尔想要玉符, 但是他给不了。
他母亲想要维希佩尔的性命,而他,也给不了……
他像是走在千米高的横木之上,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只是, 他面前真的有一条能够让他好好走下去的路吗?
鹿蜀看着安静地坐在那里的子尘问:“在想什么?”
子尘摇了摇头看着车窗外飘摇的大雪。
江南的桃花覆落,鲜血厮杀成河, 凋零的黄昏, 血泊中的兵戈。
司雪柔猛然从梦中惊醒,床边焚烧着安神的香药。她叹了一口气。
听到声响的杜若连忙赶了进来,“家母。”
司雪柔像是失神一样在床上坐了一会, 然后说,“更衣吧。”
“是,家母。”
她站在黄铜镜前,眉目之间没有了往昔的凛然, 甚至有了几分疲惫的样子。
“家母,今天要穿哪件衣服?”
“那件红色的。”
侍女知道司雪柔的意思,直接拿了那件九层桃夭红绸纱衣。衣衫覆落, 美人如玉。
司雪柔看着窗外,以往从她的卧室看出去会有大片大片的桃花盛开。她第一次看见皇轩昼也是在漫天开遍的桃花里。
只可惜,后来……
02
司雪柔走到甲板上的时候,司天命正背着手看着海上的云气,一身长衫在风中飘飞。
看到司雪柔过来,司天命忙说:“诶呦喂,姐,你可总算醒过来了!”
他满脸堆着笑意,腰间的铜钱叮当,那仙风道骨的一身月白色长衫硬是被他穿出了江湖术士的感觉。
司雪柔点了点头,红色的绸衣在海风中迷乱。
“姐姐,感觉怎么样了?”
“好很多了,刚才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情。”司雪柔说。
“和我姐夫有关?”司天命轻轻地笑着。
司雪柔点了点头。
“谁不知道,我姐夫当年在战场上第一次见到我姐姐就被我姐姐的美貌迷花了眼,竟然愣愣地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见我姐一身红衣,不着甲胄,手提一杆红缨枪,那叫一个红衣飘飘,直接将皇轩昼整个人挑落下马。”司天命手执折扇,刚才还是个江湖术士这回就成了说书先生,绘声绘色,把扇子拍的那叫一个响,就差一句请听下回分解了。
司雪柔笑了一下,“你以前不说你姐夫是一时无法接受世上竟有如此彪悍女子才被我挑落下马吗?”
“没,我姐那么漂亮。”司天命轻声说。
“知道就好。”司雪柔看着海上的云雾泛起,她的嗓子被自己喑坏了,听上去有些沙哑。
司天命看着她,他知道女人向来处处都是要压着别人的,可如今女人却自己喑坏了自己的嗓子。
“子尘回来了。”司天命说。
“恩。”女人点了点头。
巨大的龙骨船在海面上缓缓行驶着,祝融炉中的巨渊之银缓缓燃烧着,竹骨帆被海风一次次吹鼓。
“他真的可以吗……”过了很久女人突然说:“就连他自己也一直在逃避不是吗?”
“他真的能坐好皇轩家主这个位置吗?”
“姐,他是你的儿子,你难道还这么不了解他吗?子尘其实明白很多的,他之所以逃避,是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皇轩家的少主需要承担的是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皇轩家的尊荣,可比皇轩家的尊荣更重要的,是皇轩家所要背负的一切。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而成为皇轩家的少主也就必须背负着一切。”
“这世上有些人是很傻的,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很傻。所以无论做什么,都会很认真很认真地去想,把所有的地方都想明白了才可以。”司天命说:“可是,一旦他们想明白了,就再也不会有回转了。就算这条路,再怎么难,再怎么难走,他也会走下去的。”
“那你觉得那孩子已经想明白了吗?”司雪柔说。
“有些事情是需要想很久的,可真正想明白也许只需要一瞬间。”司天命说。
司雪柔没有说话。
“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就像所有离家的孩子最终的归途都是回家一样。”司天命说。
“你知道,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想,为什么我的孩子要经受这些。”司雪柔看着远处说,红色的绸衣在风中飘摆,“而且他终究太软弱了一点不是吗?”
“他好像从来就是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去争抢,就连自己的东西被拿走了也只是一个人委屈罢了。”司雪柔说。
“那个孩子确实很少会去争抢什么,可该是他的终究是他的,不是吗?”
海面上泛起了浓重的雾气,两个人看着雾气很久没有说话。
“你刚刚说谁儿子傻呢?”司雪柔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一样看向司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