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山+番外(6)

三个月苦练算盘,走路都在背口诀,考试那天进门一看,三百多人黑压压坐满厅堂,比他翻卷子快的大有人在,谁料最后一道题撞大运,是奥数中‘鸡兔同笼’的变种。

更漏滴尽,卷子上交,六位考官当堂批复,随口提问学生。阅到他的卷子时,几位先生商议半刻,最后主考官拍板,直言欣赏他解题思路。朱笔一批,他就成了学院弟子。

这场考试加阅卷,长达五小时,最终选录三十人。

程千仞不知怎么回到家的,昏天黑地睡到第二日下午,醒来就见逐流守在床边。他带着孩子仔细梳洗一番,上了城南飞凤楼,点一桌好酒菜,吃到酒楼打烊。

回家路上夜深人静,忍不住放声高歌。没唱完就吐,被逐流架着胳膊往回走。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定要好好学奥数啊……小流,怎么一地金灿灿的,我们在哪儿啊?哦,南央城,遍地是黄金啊!”

“哥,那是别人家灯笼照在石板上的光。”

“我不管,小流啊,哥考上了,咱们从今往后,就在南央城里踏实过日子,以前的事,全都忘了它。”

酒醒后他只能回忆起这两句,深觉丢人。但那时他有多开怀,直到现在还记得。

逐流如今的情况却与他当年不同。

副院长的‘万法推演’属于‘春波台’的课,招生少,讲究多。除了交束脩,少不了要四处打点。

程千仞埋头算完别人的账,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开始看自家账目。他在一家面馆兼职做账房先生,工钱每月三两,收两位食客的伙食费,一人每月二两。

他拨了几下算珠,按近两月的物价涨幅计算,收支情况足够维持现有生活水平,每逢换季还能给逐流添置新衣。更别说他来南央城之前攒了一笔钱,还剩四十两压箱底。

但若要逐流按计划入学,至少还差六十两。六十两,够一个平民四口之家宽裕的吃两年。关于这笔钱如何挣,他之前想过几个办法,却都觉得不是很好。

总不能重操旧业。

程千仞站起来活动筋骨,推开窗,料峭春风扑面来,长时间计算的疲累头脑登时清醒。院中空荡,顾雪绛不知何时已洗完碗走了。他推开书架后暗格,取出一把旧剑佩在腰间,转身出门。

又忍不住去隔壁看看逐流。

午后的阳光洒进窗棂,投照出斑驳影子。屋子不大,只靠墙放着简易小桌与书架,对墙置一张拔步床,空间便已满当。没有挂画摆件,唯有床上吊着的青纱帐幔,日光透窗时,青蒙蒙的光晕笼罩一室,显得素净雅致。

程千仞撩起帐幔,孩子正睡得香甜,呼吸绵长,浓密的睫羽覆下来,微微颤动。

他最早以为,是个家长就无法客观评价自家孩子面貌,所以逐流在他眼中最好看。

谁知第一次招待朋友来家里,徐冉见了人便惊叹:“你弟弟啊,长得也太好看了吧,一点不像你。”

顾公子就有文化的多了,只说了八个字:“重楼飞雪,瑶池生花。”

从此程千仞才知道,逐流是实打实的越长越好,不是他自带哥哥滤镜。

程逐流的拔步床与衾被算是他们家最值钱的家当,程千仞最怕他不能吃好睡好,加上前两年跟着自己颠沛流离,最后影响发育长不高。

他俯身替孩童压了压被角,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该这样,安稳入眠,无忧无虑。如果不用为西市米价又涨了几钱仔细计较,那就完美了。

可惜现在比起米价,他们要头疼的事情更麻烦。

少年立在床前,逆着光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双眼眸如清亮雪光。他对熟睡的人低声道:“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会有很大的世界,最好的未来。”

第5章 南山┃教书育人的地方,虽然规矩多,骨气也更多。

天色未明,残月当空。

柳烟路十七街的小院亮起灯火,两扇房门几乎同时推开。少年与孩童认真问答。

“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哥哥睡得好吗?”

“也好。”

鸡鸣即起,烧水洗漱,生火做饭,洒扫庭除。一切收拾停当,巷外才传来寅时五更的锣声。程千仞在院中打完一套健体拳,程逐流已在桌上摆好米粥小菜馒头。

吃过饭后,逐流送兄长到巷口,把书娄递给他。

程千仞背上书娄,忍不住又摸他发顶:“徐冉和顾二今天也是主课,放的晚,你自己先吃。我走了,快回去吧。”

程千仞去学院上课做题,程逐流在家做饭读书。

一日之计自此而始。

千家万户陆续亮起灯火,城中守军出巡,十二扇沉重的青铜城门,徐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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