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缘(7)

作者:都广建木

而且最近的直通般水的水渠离此地有不少距离,他杀人却没有陪葬或偿命的心思,因而杀了以后还要稳住嗣君府一段时间,短时间内不能让人发现太昊琰已经死了,否则他还没逃到水渠那里就得准备做人殉了。

犯上弑主加逃跑,足够让他享受高规格的人殉待遇——别的人殉睡殉葬坑,他大概率能睡椁,不,是跪在椁里谢罪。

跪之前头皮上还会被开个小口子灌满汞防腐以便千年万年的跪下去。

第四章清白

虽然是一条鱼,但旬是一条到处趴趴走的鱼,两百多年的岁月里或主动或被动,他去过很多的地方,大半个元洲都曾留下他的足迹。

当鱼有心博取好感降低别人戒心时他是可以很健谈的,不过聊了没一会鱼便发现……太昊琰喜欢的话题委实与众不同了点,确切说是很不贵族。

向往高台殿宇楼阁外世界的贵族有很多,鱼也见过不少,但……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物极必反吧。

高台宫阙很繁华奢靡,但有所得自然有所失,锦绣之下充满了肮脏、淫/秽、糜烂,最美的地方也是最丑陋的地方。

对于穿不上锦绣的人而言,自然是对锦绣充满渴望的,对于锦绣上到处爬的虱子的存在这点小瑕疵并不介意。但对于什么都不用做就轻松得到了一切的人而言,比起锦绣的美丽,看得更清楚的是虱子,且无法忍受。

直白点就是缺什么想什么。

因为没有自由,宛若黄金鸟笼里的鸟儿,周遭冰冷残酷,便想象笼子外面的世界充满了自由的气息,温情脉脉,为此历史上不少多愁善感的贵族都写下了对美好田园向往的诗赋。

不能说写得不好,写得还挺好的,就是虚假了点。

很多渴望所谓美好田园的人,真让他们去体验一下高台之外的田园生活,能活过一旬算他们命硬。

高台之外有什么?

做为一位流浪的旅人,鱼可以非常确定以及肯定的回答。

毒虫猛兽遍地,到处都是野地,方圆十里不见人烟是很正常的事,当然,换到西荒那就百里不见人烟也很正常。

这真实太残酷,没人喜欢,鱼应和贵族们的问话时也都是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回答,只想听到好的不想听到不好的,没问题,两百多年的摸索,他在野外比在人群中生活更加如鱼得水,深谙如何在野外过上优雅精致的生活。

只要有能力过得舒适,过得优雅精致,地狱也是能挖掘出许多有趣的东西的。

太昊琰对鱼如何在野外过得优雅精致听得津津有味,但她对不同地方的风俗民情甚至谷米粮油布匹的市价以及钱币更感兴趣。

不过小半个时辰话题便完全被太昊琰掌握了,而鱼亦有种自己恍惚感。

我是谁?

我在干嘛?

我不是在讨好这只无毛母猴让她降低她的戒心吗?

为何我好像在像主君禀报工作的采风官吏?

可即便是为国君采风的官吏也不会收集谷米粮油布匹物价几何这种风呀。

一个时辰后鱼彻底放弃了将话题给拉回正轨,他算看明白了,眼前这只母猴就是只天生的野心家,问的问题犀利又一针见血,他听了再回头去品品自己曾经的所见所闻……原来是因为这样才会呈现如此模样啊。

真万事万物皆有因,不论是繁荣还是锦绣成灰。

反正谈话的目的是为了让猴子降低戒心,既如此,谈什么都无所谓。

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都没完,天都黑透了,望舒与常仪不仅升了起来,还快升到最高处了。

最后还是侍从提醒一顿饭也就开始时尝了几口,之后全程都是眼眸亮晶晶的听鱼唠嗑的太昊琰,天色不早了,该休息了。

“还早呢。”太昊琰抬头看了看,惊讶的看到了高悬的双月。“双月几时升起来的。”

鱼捧起一盏蜜水默默在心里回答,在你将拿着箸端着粟米粥跑我案前时冒出来的。

“吾今晚在这过夜。”太昊琰道。

鱼沉默的将口腔里的蜜水咽下,瞧着手里的铜觚,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也的确可以称之为艺术品。

西荒贫瘠是没毛病,但这里也是人族的发源地以及帝国实际上最早开发的地方,人族在这片土地上的历史比在冀州还要久远,如此漫长的历史,加上矿藏丰富,西荒的青铜冶炼与铸造技艺是整个仅次于王畿的地方。

哪怕是饮酒与盛水的觚,制作工艺亦是美轮美奂,以及……与众不同。

西荒人族擅饮且好饮,别的地方的觚是直腰喇嘛口,独西荒的觚是圆腹,用的料增加了,分量自然也就更沉了。

鱼类的气力都很大,鱼自忖靠着这么个觚给人做开颅手术还是绰绰有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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