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镝(301)

作者:凉蝉

贺兰砜:“灶神真闲。”

所有东西一应双份,靳岄自己留一份,让贺兰砜给宁元成家带回去一份。明日就是小年了,贺兰砜满心欢喜:“今年我要给你点鞭炮。”

陈霜在明夜堂里清点要发给帮众的赏钱和年货。成亲生子的额外多出一份,若家中有老父老母,年货里还会备上老参阿胶。往年这活计都是由岳莲楼来做,陈霜最多帮他打打下手。他从不知道明夜堂光是梁京总堂就要分发六千多份年货,给帮众的,给孤儿寡母病重老者的,给来往商号的,给朝中将臣的,每一份几乎都不一样。岳莲楼在那名册上细细记录了许多事情,如明年是刘大勇本命年应当赠一红腰带,如张将军夫人怕鱼切记不要送鱼,如满子家儿子到了去学堂的年岁,文房四宝备一份……云云。

岳莲楼负责的还不止梁京总堂,陈霜在书库里看到他写满的整整一面墙,惊得半天挪不开步子。

他回到靳岄家中,沉默许久,蹦出一句:“是我小看了他。”

岳莲楼行止无端惹人恼怒,可他在明夜堂的任何一个分堂都颇受欢迎,总能与人打成一片。陈霜原本以为是他吃喝玩乐的本事在作怪,此时想想,能将明夜堂这么多人的情况都记得一清二楚,是另一种相当厉害的本事。

靳岄也赞:“岳莲楼了不起。”

陈霜嗤笑:“但我不会当面赞他。”说完细细帮靳岄磨墨。靳岄给夏侯信和岑煅各写了一封信,仔细封好交给陈霜。陈霜出门去明夜堂找人送信,不料差点与冲进来的贺兰砜撞个满怀。

贺兰砜连马儿都没骑,跑得满脸热汗,直接冲进院子大喊:“靳岄!岑煅做到了!我能去封狐城了!”

他带着靳岄买的东西回到宁元成的家,恰好见到兵部的人在门口徘徊。兵部的人带来了一纸文书,贺兰砜即日起便是西北军岑煅麾下校尉,明日启程,不得延误。

靳岄又惊又喜,忙接过那张纸细细查看。纸上确实是兵部的印子,只不过写得简略,与靳岄小时候见到的军令不大一样。

“明日启程?”靳岄一怔,“岂不是小年就要走?”

他满心欢喜霎时褪去,看看那纸,又看看贺兰砜。贺兰砜问:“你和我同去么?”

“不成。明日我要和姐姐去拜会先生。”靳岄想了又想,“姐姐只怕不愿再回封狐。等过了年,我会去找你。”

他与陈霜陪贺兰砜回家,帮贺兰砜一同收拾行李。贺兰砜的东西极少,不过是衣服鞋袜和几册《侠义事录》而已。兵部没有给他盔甲,连靳云英也隐隐生气:“竟然这般吝啬!”

宁元成母亲年过六旬,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贺兰砜收拾东西。“元成当年去的时候,跟着五皇子,好威风!”老人不住地说,“高头大马,整条街的人都来看他。贺兰砜这次没人送呀?哎哟,这可不风光。”

贺兰砜悄悄冲靳岄眨眼:“没关系。”

这是一次太过匆忙的离别。简单收拾好东西,俩人手牵手出门觅食。冬季的外城比内城热闹,贺兰砜最近发现了一家卖猪胰油饼的铺子,牵着靳岄穿街过巷。油饼与俩人在北都吃过的滋味不同,更近似大瑀人喜欢的口味。但靳岄仍觉得好吃,毕竟同贺兰砜在一块儿,什么都是无上美味。

外城亦有不少贵贾之家,门前堆着雪狮子,檐下装了雪灯,恰逢细雪飘落,满目皆白,如坠梦中。贺兰砜扭头看靳岄,靳岄正瞧着两个在雪狮子上打滚的小孩儿发笑。他今日也披着狐裘,正是去北戎穿的那一件。因靳岄长高,狐裘便显得小了些。柔软狐毛笼在靳岄颈上,愈发衬得他面如霜雪,双眸点漆。贺兰砜有时候会想起初见他的那一面。面目鲜明的少年立于雪中,彼时谁都不知那一眼会衍生出如此多的故事。

他拨开靳岄颊边乱发。靳岄扭头看他,贺兰砜轻轻一笑。他有许多话想说,临开口又觉得不必讲出口,靳岄都明白。目光纠缠中,靳岄微微眯起双眼。行至小巷,靳岄把他拉进巷中,抬头便吻。天寒地冻,俩人鼻尖脸颊都冻得发红,舌头唇齿却是火热的,口中溢出腾腾热气。想到贺兰砜这一走不知何时才会重逢,靳岄愈发觉得不舍。俩人一声不出,紧紧拥抱,却都觉得不够。

一只小猫惊窜而过。靳岄牵着贺兰砜的手往前走。

“去哪儿?”贺兰砜问。

“春风春雨楼。”靳岄说。

春风春雨楼里有供客人歇息谈事的厢房。靳岄心想平时听岳莲楼吹牛胡扯,倒还真派上了用场。关门落窗,还未等那引路的龟奴走远,贺兰砜已将他整个人直直抱起。两人一路吻着跌在那红帐软幔的床上,贺兰砜回手一勾,帐子便垂了下来。他托着靳岄后脑吻他,顺手拆了靳岄头发。靳岄揽着他,用令人耳热心跳的声音急促喊他:贺兰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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