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镝(285)

作者:凉蝉

岑融:“夜黑灯暗,太师年迈,若有错看也是自然。太师受惊过甚,应当好好休息……”

“现场并非只有我一人。”梁太师打断他的话,“除了我府中护卫之外,还有五皇子岑煅和他的随从。”

仁正帝此时才抬抬手发话:“把煅儿叫来。”他方才的轻松惬意已经消失,眉头紧皱,浑浊眼睛不住地在梁太师和岑融身上打转。一个与自己几乎同样年纪,却仍旧健康强壮,一个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又是下任君王的最好人选,却始终无法让他全心信任。一时间书房陷入死寂,如同所有声音都被抽走。

岑煅一路护送梁太师到宫门。他以为这就是靳岄所说的“帮忙”:保护梁太师,让他面见皇上,把这口锅扣到岑融身上。

岑煅并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他可以理解靳岄的做法,但他察觉这做法背后的心思后,便已经决定不会参与其中。但还未离开皇宫,便有禁卫请他到书房里说话。

在路上岑煅碰到了母亲瑾妃。瑾妃带着食盒过来,食盒里是刚做好的江南小菜,滋味清淡可口,仁正帝方才点名要吃。得知梁太师、岑融都在书房,如今儿子也要进去,瑾妃有些忐忑:“你又做错了什么?”

“爹爹问我些寻常问题罢了。”岑煅安慰她,“母亲不如先回去吧。天冷,今夜这事情只怕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

瑾妃却不肯走,宫人为她打伞,她把食盒藏在披风里,在书房前的小亭中等候。她发觉岑煅衣角、鞋面和袖口居然有血,心中惊怕,反复察看确认岑煅没受伤才作罢。岑煅让宁元成陪在瑾妃身边,独自走进书房。

他一进入这肃穆境地,房中三个人同时朝他看来。仁正帝免去他的礼,直接问他今夜发生之事。

岑煅一五一十地说了,只隐去了为何与梁太师同路的原因。仁正帝追问两遍,他踟蹰不言,最后还是梁太师代他说明:“五皇子是想问问我,当年为我妻医治怪病的神医在何处。”

仁正帝沉默片刻,又问:“那刺客确实是游君山么?”

岑煅果断回答:“是。我见过游君山,我也见识过他的武功身手,那人揭下面具后,确实是游君山无疑。”

梁太师紧接着说:“谁不知西北军的旧部将都怨恨我,因张越现在是西北军统领,他们便以为是我从中做了手脚害靳明照。游君山是三皇子的人,靳岄也是三皇子的人,要说游君山今夜杀我与三皇子毫无关系,只怕讲出来都无人相信!”

岑融低声道:“太师,空口白话,无凭无据,简直欲加之罪。”

梁安崇:“三皇子对我向来有诸多不满,朝中上下心知肚明。”

岑融:“那朝中又有谁不知道,五弟是经你力荐才能去西北军学军务?如此说来,五弟的证言也不见得一定可靠。”

梁安崇大呼:“皇上!冤枉!老臣今夜饱受颠簸惊吓,请皇上为老臣讨个公道!”

他说罢深深跪下,白发凌乱的脑袋伏在地上,看起来着实凄惨可怜。岑融又要再说话,仁正帝不轻不重一拍桌子:“闭嘴!是真是假,一查便知。杨执园!把乐泰、纪春明和卫岩找来!”

梁安崇这一跪足足跪了半个时辰。仁正帝见他摇摇晃晃,让杨执园给他椅子坐下。于是这书房里只剩岑融和岑煅两人站着,一言不发。

半个时辰后,御史大夫乐泰与纪春明、卫岩在宫门碰头。三人急急往前赶,乐泰发现纪春明和卫岩似乎是有备而来:纪春明手持奏章,卫岩手里一大把卷轴,似乎是画像。

“大司寇,今夜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乐泰不禁问。

“是大事抑或小事,全看官家如何定夺。”纪春明说。

一进书房,乐泰便暗暗一惊。仁正帝已经疲惫了,不再多说废话,只让三法司各司其职,将今夜梁太师受袭之事仔细查查。

他说完,忽见纪春明和卫岩手中物件,不禁皱眉:“还有什么事?”

纪春明与卫岩齐齐步出,呈上奏章与卷轴。“回皇上,刑部与常律寺在这两月中发现不少民间宗教活动痕迹,其中有一宗派名为问天宗,杀人、抢夺之事层屡屡有犯。刑部与常律寺已作查探,我等察觉问天宗可能与朝中权臣有牵连。”

纪春明此话一出,梁安崇眼底登时掠过一丝惊愕。

杨执园把奏章呈给仁正帝。仁正帝强打精神翻看,越看越是震惊。等杨执园在旁为他展开卫岩呈上的十三个卷轴,仁正帝脸色忽地阴沉。岑煅熟悉父亲的这个表情:他震怒,并且就要发火了。

梁安崇看着那些卷轴,暗暗咬牙。他认得出来,那十三个卷轴全都是问天宗宗主的画像,其中一幅用金线绣成的布匹装裱,那是仙门城修心堂中供奉的画像,尺寸最大,绘制得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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