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镝(184)

作者:凉蝉

“好看么?”靳岄晃动鹿头,问岳莲楼。

他笑得很高兴,像是有什么失而复得了。岳莲楼心里难过,忍不住揉他头发:“好看。”

“它复原了。”靳岄说,“我去北戎的时候,会把它带在身边。”

“不会坏么?”岳莲楼吃着桌上的梨干问。梨干甜得很,旁边还有一碟狮子糖,他边吃边笑:“你还真是爱吃这甜滋滋的玩意儿。”

靳岄没回答他的问题,左臂内侧的奴隶标记隐隐的有些疼痛。那枚高辛箭朝他飞过来的时候,恐惧、痛苦和惊愕,如今仍在他心头残留着分量不轻的一块,时时隐隐作痛,他却谁都不能说,不敢说。

把鹿头抓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靳岄眼神时而变得温柔,时而又满是惆怅。

岑融风风火火走进来,见到的便是这副模样。他看惯了靳岄发呆,脱下外裳坐到靳岄身边,长舒一口气。

“若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他笑道,“这一天可真长,太长了!”

岳莲楼端着梨干从窗户溜出去,不听他俩讲话。岑融告诉靳岄朝廷上发生的事情,眉目里尽是喜色:“爹爹说我雷霆手段,办案有力,吏部这肮脏事与我无关。梁安崇想给我扣罪名,这次他可失策了。”

“卷宗拿到了么?”靳岄问。

“拿到了。”岑融笑道,“陈霜手脚很快。明日上朝,有好戏可看。”

靳岄松了一口气。朝堂如何辩论,不是他关心的。他把鹿头在掌中轻转,思索纪春明与卫岩搜查盛可光铺子,不知是否会找到些有趣东西。

正发着愣,手心忽然一空——岑融把鹿头夺走了。

靳岄神色顿时冷下来:“还给我。”

“你还补好了?”岑融细细看那鹿头,“这补法,摔得坏么?”他说着忽然扬手,把鹿头朝窗外一扔。

靳岄起身往前扑,他煞白着脸,但没听见玉片落地的声音。

一只手从窗下举起,正握着那鹿头。岳莲楼大声道:“要不要脸啊?这是你的东西么你乱扔。”

岑融带几分不悦,狐狸眼里头有寒光闪动:“你还留着这东西做什么?”

“不用你管。”靳岄拿过鹿头装进锦袋。他方才实在是怕得狠了,声音此时还有点儿虚。瑶二姐说这鹿头若是再摔一次,纵然神仙出手也无法复原。

“你跟那绿眼睛的狼崽子怎么回事?”岑融问,“……你中意他?”

靳岄不答。

岑融忽然起身走到靳岄面前,捏着靳岄的脸:“你中意男人?”

靳岄咬牙:“放开我。”

岑融摸他的脸,很亲昵且温柔:“好,是哥哥语气太重。你把这鹿头给我,我为你处理了去。他是高辛人,你是大瑀人,中间隔着一个驰望原,你们没法再见面了。空留着这个玩意儿,没有用处。”

见靳岄还是不应,岑融又说:“难道你还打算去北戎找他?”

靳岄毫不犹豫:“对。”

岑融脸色变了又变,像恼恨,像愤怒,像不甘心和屈辱。“他有什么好的?”

“他是世上绝无仅有之人。”靳岄大声说,“我就是喜欢他,我愿意和他在一块儿!”

“他差点儿杀了你!”岑融怒道,“那支箭再偏些许,你就死了!”

“他杀了我我也喜欢他!”靳岄丝毫不畏惧,也没有退却一步,“即便我死了,只要他在我坟前出现,只要他喊我的名字,我就会站起来,跟他走。”

岑融又惊又怒,紧紧攥着拳头,他满腔愤怒不知从何生出,也不知应该如何发泄。但他不喜欢看到靳岄现在的样子,也不喜欢听到靳岄说这些话。他要刺伤靳岄,某种直觉告诉他,只有让靳岄现在伤心,自己才能快活。

“可他恨着你呢。”岑融柔声道,“他恨不能杀了你,连你们的信物都要毁掉。你早知道的,你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在北戎过的那一年你得到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得到,你孤身去孤身回,带着奴隶印记,连你喜欢的狼崽子也要杀你。”

靳岄浑身发抖,紧紧咬着嘴唇。

“没人疼你,没人爱你,你什么都没有,靳子望。”岑融说,“你只有我,你只能依靠我。什么鹿头什么驰望原,你牵念那些有用吗?你去找他?找他做什么?让他再射你一箭吗?这回往心口上,不偏不倚,他不会留情的……”

看到靳岄黑眼睛里的强烈痛楚,他有一种奇特淋漓的愉悦。越说越快时,脑后忽然狠狠被捶了一拳,岳莲楼从窗口跳进来,把岑融直接推了出去。

“滚!”他恶狠狠地吼。

岑融站在院中,被初夏的风一吹,霎时清醒。岳莲楼关上窗户和门扇,岑融暗暗咬牙,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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